003德瑞克篇

        德瑞克。

        她本该叫他一声老师。

        但他不pei。

        这个念tou，像一gen冰冷的针，扎在龚柔慕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上。而最早、最深的那一gen，始于五六岁时，那个沉ru海底般的地xia室。

        房间是xia沉的，像一kou深井。对于一个孩zi来说，两侧的书柜是耸立的悬崖。空气是静止的，静到能看见尘埃在唯一的光束中，像慵懒的浮游生wu一样翻gun、悬浮。

        那束光，是gao窗投xia的一片孤立的nuan黄，一个舞台，而她是舞台上唯一笨拙的演员。

        空气里混杂着尘土和廉价油彩的化学气味。

        这gu味dao后来成了她一生的诅咒，以至于成年后，哪怕穷困潦倒，她也绝不碰任何带有工业气息的颜料。那气味，就是回忆的扳机。

        任务很简单，和往常一样――调se，追上光影的变化。快一dian，再快一dian，否则太阳偏移，那束光就会变成无力的昏黄。

        她踮着脚，shengao将将够到画板的一半，认真地将颜料挤在调se板上，混合，搅拌……但得到的se彩总是不对，总比想象中暗沉或混浊。她有些气馁地咬住嘴唇，沾着五彩颜料的手停在半空。

        她本能地望向暗chu1――那个房间里唯一的阴影。

        德瑞克就坐在那里，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qing。但他一定在看。他的石英手表被摘xia，安静地躺在远chu1书桌上，像一只被遗弃的银se甲虫。可那声音却无chu1不在。

        嘀嗒――

        金属的秒针，在切割着厚重的寂静。

        嘀嗒――

        那是他审视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剥开她的pi肤，检阅她的笨拙和慌张。

        嘀嗒――

        她的呼xi变得沉重，xiongkou发闷，仿佛那看不见的目光有了重量，正一寸寸地压在她小小的shenti上，让她chuan不过气。

        龚柔慕知dao那条铁律。

        “画不chu来，今晚就别吃饭。”

        德瑞克的声音甚至不需要说chukou，它就像地xia室里的尘埃一样，早已渗ru了她的呼xi。她绝望地吞咽了一xia，guntang的泪shui在yan眶里打转，捧着调se盘的小手开始发抖。

        但这一次，不一样。

        那片盘踞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忽然动了。德瑞克从黑暗中走了chu来。在龚柔慕的记忆里，这个过程被拉成了一段无限慢放的默片。先是鞋尖，然后是kutui，最后是他整个人，一diandian地被那束唯一的光照亮，也一diandian地，将那束光吞噬。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gan1燥、温re的手掌就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成年男人的手，cu糙，带着ying茧，与孩童柔nen的肌肤形成了令人战栗的对比。那只手并没有安分地停着，而是开始缓缓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dao摩挲起来，像是在rounie一块柔ruan的陶土，要将它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指feng压xia来，挤压着她细nen的pi肉。

        “老师……”她不舒服地扭动肩膀，那声呼唤细若蚊蝇，更像求饶。

        “嗯？”男人从hou咙深chu1发chu一声低沉的回应，带着安抚的意味，可手上的力dao却丝毫未减。

        他弯xia腰，将她小小的tou颅固定住，把脸凑到她的颈窝chu1，深深地嗅了一xia。带着青茬的xia巴贴着她的pi肤，那是一种混合着微yang和刺痛的诡异chu2gan。她能闻到他shen上烟草和须后shui的味dao，一种完全属于成年男人的、侵略xing的气味。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再也捧不住了。那只调se盘从她颤抖的手中hua落。边缘撞击地板发chu“咔”的一声脆响，随即，混合着粘稠油彩的一面“啪”地扣在地上，像一滩无法挽回的错误。

        德瑞克却并不生气。他依旧用一只手掌控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调se盘，看着上面残存的、被她搅得一团糟的颜se，轻声说，“已经可以了。”

        说着，他竟拿起画笔，蘸着那错误的颜se，替她在画布上画了起来。

        “不一样……颜se还不一样……”她徒劳地摇着tou，想要挣脱那只手的禁锢，可她的力气小得可怜。

        他停xia笔，从她shen侧转过来，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让她无法逃避。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yan睛，笑了。那笑容里没有赞许，只有一种令人mao骨悚T然的了然和贪婪。

        “你的yan睛很漂亮，”他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从你yan睛里看到的世界，更漂亮。”

        那一刻，他的yan神像要把她的瞳孔从yan眶里活活剜chu来，再镶嵌到自己的画作上。

        那时她当然还不懂这yan神的全buhan义，但她懂得了恐惧最原始的形态――你无法反抗，也无chu1可逃。你不再是一个学画画的女孩。

        你是一件东西。

        是他瞳孔里，一个被锁定的、无法逃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