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提着灯笼在前领路，两个小吏搀着他走得飞快，慢慢地，桑莲城觉得脚有劲了，上也轻松起来，这时候再看四周，朗月疏星，银河光，路两旁古树参天，远近还有一沁人心脾的香气，唰啦啦，唰啦啦，不是风枝的声音，倒像是海浪声。

左边的小吏说：“相公，来不及了，我们抄了近路。”

有谁在耳边叫喊，桑莲城不耐烦地睁开，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三个书吏打扮的家伙站在床前：“桑相公快起来收拾一，考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到“考官”二字，桑莲城撑着清醒过来，一看，三个书吏一老二少，都穿着墨黑的大袍，黑纱冠，可能是深夜的缘故，显得脸苍白。他颇为费力地坐起，呼呼着大气：“小生大病一场，竟把考试忘了，失礼失礼！”

不等桑莲城开，老吏猛回过来，朝他了个噤声的手势，左边小吏晃晃脑袋：“这条路果然不太平。”桑莲城瞪他，那意思是

桑莲城惊诧：“我们也就走了一里多路，怎么到海边了！”

桑莲城正要争辩他家附近也没有湖，右边的树林里突然掠过一个人影，嘻嘻地笑着，像是少女的声音：“相公停一停呀！”

么去，饿也饿死了呀！”

桑夫人赶紧去迎，只见婆和门前判若两人，双目失神脸灰败，活像大病了一场，半天才回过神，桑夫人着手绢小心翼翼问：“听见什么了？”

领的老吏上前一步扶住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相公快随我们走吧。”

夜半时分，万家沉眠，天上月光皎洁，枝乌鸦和秋虫低鸣唱和，架床上似有若无过一缕细风，桑莲城皱着眉，翻了个，右手五个指轻轻搭在床边。

“哦……”他，又摇：“不对，从我家到科场就没有树林，也没有海。”

她低：“夫人，老没用……就听见‘车’和‘火’两个字……”

“桑相公……桑相公！”

这一整天张婆就张罗着买棺材扎白纸，扯白布糊白幡，一直忙到日西斜；桑夫人一个人在堂屋里空坐，捻着佛珠，等她的独生儿断气；桑莲城半死不活躺着，扎成一束的长发斜耷在枕上，惨白的亵衣衬一脸死。

两个小吏一左一右拽住他：“来不及了，相公考完试回来再和老夫人禀报不迟！”

他就这么被推推搡搡着了家门，可能病还没好的缘故，他一脚深一脚浅，脑袋昏昏沉沉，回想看一家门，却只剩一片漆黑在背后，连来路都看不清了。

右边的小吏说：“相公，那不是海，是一个大湖。”

张婆更抬不起来，桑夫人兀自哭泣，捶顿足了一阵，把泪揩净：“罢了，都是天意，准备后事吧。”

桑莲城一着急，呼啦一站起来，匆忙穿好衣服拿上东西，被书吏们簇拥着往外走，刚踏房门他想起来：“哎呀，还没去和母亲告辞……”

桑夫人不信：“一个‘好’字也没听见？”她急了：“街上那么多人，随便说句话都能有个‘好’字，怎么偏你听不见！”

院里张婆喊起来：“夫人，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