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估计了一，这座山里的人家最多也不过百来，但几乎每一家都至少有三个孩且男孩居多——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宝贝自己的命的话，总有一人家会想着死当活医来找她看看的。毕竟他们不需要付任何代价。

        大乔的医术是和一位跛脚大夫学的，更准确来说是一位跛脚乞丐。大乔不知自己的师傅以前是什么的，但大乔觉得他一定是经历许多之后才变成乞丐的，当然他也有可能是酗酒太厉害以至于把自己的家产全都败光了之后才沦为乞丐。大乔的师傅懂得很多，像是世界上没有什么他不知的事，尤其是毒和医。大乔能和跛脚乞丐相遇完全是一场意外——如果没有他，那么她早该去见阎王爷了。

        大乔实在饿得找不着东西吃的时候便会跑到墓山去。顾名思义，墓山是专门用来埋葬死人的地方，但大多数是像他们一样的穷人死后的归所。一张薄草席、几抔黄土草草地便埋了连一块墓碑都立不起。还有许多因为各种原因早幺的婴孩也全都丢在慕山里。人们嫌那里晦气，也有人说那座山不净，少有人去。但大乔却觉得那座山满是宝贝：有她不认识的野草，也有树上结的各种各样的果，如果运气好一她还能挖到几块发霉的馒饱餐一顿。只要吃去不是苦得令人作呕，大乔什么都吃，那些不知名的野草、蘑菇大乔都吃过。直到后来遇见了跛脚师傅大乔才知她吃过的很多东西都是有毒的，没被毒死是她的运气好。不过大乔觉得师傅会救她，很大一分原因便是她竟然能在吃了那么多有毒的种后，毒素堆积到一定程度才爆发。且她在各种毒素的冲撞之没有立即暴毙还能苟延残一段时间着实让人惊讶，所以自己那个嗜酒如命的师傅才会愿意清醒那么片刻的功夫来医治她这个倒在山上的麻烦——师傅虽然教给了她许多本领，但同样的，他也拿她试毒。师傅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毒药偏方，每次喂给她之后都会让她自己解。拜他所赐，大乔几乎毫不费劲地便记住了所有书上、墓山上的所有药草。也是托他的福，大乔已经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中等剂量的毒她能过比长人更长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只要她能采到草药，她完全能够故意试毒。

        她的跛脚师傅住在墓山上一座破烂的观音庙里。很多时候，大乔会以为他就是台上那个布满了裂痕的泥菩萨。大乔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她知喝醉了他也不好受，时常吐得昏天黑地的。可是师傅却说醉了好，醉了只是难受，可醒了却要清醒面对世间的种种不公龌龊之事，直叫人恶心人。师傅还说之所以收她当弟是因为她有一份良善之心——他曾问过她，既然已经饿到不行为什么不去抢路边的那些摊贩卖的。当时大乔给的回答是她从来没想过有这样一种选择——他说，如果像她这样的孩不教一些活命的本领，那岂不是在说单纯良善之人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教她本事是希望她能够活去，并且保持着一颗善心。

        然而她让师傅失望了。她跟随师傅学习了五年的时间，她在医和毒上已经到达了连跛脚师傅也会赞许一声的青于蓝的程度。只是师傅仍旧让她跟着他，这次他开始教授她圣贤之书。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

        “你心不定。你已经有了本事，但这本事我希望你是去善事而非取人命。我需要你明是非、辨善恶。”师傅这样对她说。那一年是她的母亲又怀上孩并且生了他们家的“命”的时候。大乔知自己不该去嫉妒、怨恨那个什么也不知的小生命，可是每当看到那一个才生的孩仅仅因为是个男孩就可以得到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关怀、喜，甚至他的现会将她推到另一个地方——或许是某个想要媳妇儿的男人家里，或许是外面那栋装饰得花红柳绿、满是漂亮女人巧笑盼兮的房里，又或许她会直接被绑上一块大石给沉到湖里去。一想到这些大乔止不住去怨恨。

        就在她闪过要摔死自己弟弟那个念的那天，她师傅来了——她许久都没有上墓山去探望他，让他到有些担心难得没有喝酒山来寻她——他看见了她看着自己幼弟时面上阴沉的神。师傅对她失望了，所以他丢了她，一声不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