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染过已褪了颜，袖线也是反复走过几的，想来是磨损多了，叫小厮在家补过。长安应了声，赶忙往尚服局去，亲办这一件差事。

        快到门钥时辰了。长安瞧了瞧天，只怕后圣人还要留李侍郎议事，腊月二十八，里备了小除夕的天香并节各小宴，依陛的脾气必是要留着李侍郎在里歇一夜，只怕是还得叫人收拾一间偏殿来。

        事多着。他招呼来手几个小黄门：“李大人长瘦削，公们衣裳怕不合，你往燕王殿问问，你同我往尚服局寻制好了尚未送的外袍，你去后殿寻李大人替换的巾帽。”几人应了声，忙分去了。

        后殿里李明珠才去了外袍，里青缎衬袍——又是一件褪了的，袖还叫茶污了一块。官拥着他先坐了，方才摘了幞陪笑：“里怕一时寻不公服样式外袍，劳大人择一寻常巾帽吧。法兰切斯卡大人常与陛微服，这是他柜中寻来的，委屈大人了。”

        李明珠便很有些犹豫：“这般占了大人私只怕唐突长秋令……”

        “不会的不会的，”这官笑声来，“法兰切斯卡大人最是好说话，更别提是陛意思，只怕大人常服外袍与公服巾不相，才叫等取寻常巾来呢。”他两手展开了幞，工工整整替李明珠上。

        法兰切斯卡好奢华，这巾边沿拿金丝满绣了云纹，中间缀了一颗青金石充作帽正，连后飘带都别心裁以青蓝织金缎斜拼了一段，倒是近来中行样式。李明珠惯来俭朴，乍了这等靡丽巾帽，一时只觉全冒汗，仿佛这巾上倒生了刺似的迫人。

        不多时，那往燕王去的官也回来了，手上还捧了一件外袍，倒将李明珠唬得一退——那外袍紫缎制成，一见便知乃是眷衣裳，他一介侍郎如何敢穿去面圣，实在逾制之极！

        官见他后退忙缓声：“大人莫怕，也问过燕王殿，殿说这件衣裳并非真紫，乃是紫草与蓝草混染所得莲青，里因有金线所织暗纹，并烛火瞧才近紫，实乃青袍，他如今鳏居不宜作此等富丽闲妆，大人穿却是正正好。”这小黄门笑着将衣裳推近了些，“殿还叫拿了巾来呢。”

        李明珠一时满大汗。燕王说这不是紫袍，但他面圣并无任何服禁忌，换作自己这般臣怎好御前僭越。他正要推拒，屏风后却传来两声轻叩，随即便听得如期：“陛过问，大人可是更衣有什么难？陛说过了门钥时辰，叫大人便留在中，晚上一吃小年宴呢，膳后再议事。”

        少女声音清脆，落在李明珠耳里却如午时钟声。

        “是、是……烦请娘传一声，臣便去。”李明珠这再不敢推辞，只得由着官替他穿整齐了，见着皇帝却仍旧不敢抬。

        可皇帝却甚是新奇，因便问：“这是哪里取来的？”

        “回陛，是燕王殿的衣裳。”长安便回，“想着殿与大人形相近，故往殿借衣裳。”

        “哦，我是想着，里几位公都不这般穿着，还怕是你们去了谢太君……”皇帝携了李明珠往膳桌上坐了，另唤长安为他布菜，“这衣裳抬气，衬你。”她话了才发觉与臣谈论这等家私多少不大合宜，又另改，“你素来简朴，少见你着用厚缎衣裳。”

        “是，”李明珠不敢坐皇帝首，要辞让，奈何皇帝抓着不放才总算落了座，“一饭一原不必极尽奢靡，布衣茶也无甚挂碍，饱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