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安神茶给王爷送过去了吗?”
只一会儿,名唤小翠的侍女便匆匆来报:“李guan家,刚刚送了,但是王爷并不在房间。”
“不在房间?”王府的总guan大人一愣,随即很快dian了diantou:“知dao了,你xia去吧。安神茶也不必再送了。”
“是。”小翠低低的应了。回到房间却忍不住好奇起来。她年初才刚ru府,年纪又小,很多事都很好奇。这王府主zixing格温和,对待xia人和蔼可亲,可就是眉yan间总有一丝哀愁。
她向房间里正在整理床铺的另一名侍女询问:“杏儿jiejie,刚刚给王爷送安神茶,王爷不在房间,结果李guan家却说不必送了,真是怪事。”
杏儿随kou应dao:“送了也没人喝,当然不必送了。”
“为什么呀?”小翠奇dao。她曾听府里的大夫无意间说起,王爷夜不能寐,不喝特制的安神茶,gen本无法就寝。而这样的日zi,已经长达三年之久。
“因为今天是十月初一。”
小翠还想问,杏儿却打断了她:“不该问的别问。日zi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火光照映在曹植苍白的脸上。
很多人给亲朋烧纸钱的时候,喜huan和去了奈何桥那边的人聊天——或者说自言自语。他们会把自己的近况、对对方的思念,一一说chu来,也不guan桥那边的人能不能听得到。
但曹植在烧纸钱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他就默默的、一张一张的,把那些铜钱形的纸片丢jin火里。就连这份思念到底是寄给何人,也无人知晓。
三年来,皆是如此。
远远的梆zi声传来——zi时了。
曹植突然好像xie力般跪到地上,他将脸紧紧埋在手臂之中,良久,发chu一声几不可闻的:“兄长……”
曹植与曹丕,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曹丕长他五岁,明明一个排行第二,一个排行第四,可两人却是众兄弟中关系最最亲密的。他们的父亲原为太守,后于乱世中散家财起兵,统领一方,继而称帝。他们的大哥作为嫡长zi被立为储君。在年幼的曹植yan里看来,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可是后来,大哥战死了。
再后来,谁知dao是因为争权,抑或是别的什么?
曹丕作为次zi,自然应该被立为储君。但是偏生,他们的父亲最钟ai的,是曹植。
曹植自问一dian与兄长争位的意思也没有,他对兄长说,zi建的一切都是兄长的!兄长想要什么便拿去,zi建永远不会跟兄长争。
然而,听完这些话的曹丕只是面无表qing的看着他曾经最疼ai的弟弟,yan里不带一丝qing,不带一丝恨。
两兄弟还是越走越远了。
到曹丕登上帝位,曹植便数次迁徙,离都城越来越远。远到他再次回去大殿的时候,已然是新帝登基之时。
曹植在大殿上恳求尚且年幼的新帝,允许他去守陵。然而,从那垂xia的竹帘后面传来年轻太后的声音:“先帝遗诏:先帝与王爷手足qing深,然王爷shenti孱羸,为避免思虑过重,忧思成疾,王爷就不必去守陵了。另外,以后清明、中元两节,也不必祭拜先帝。”
曹植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shen形一晃,差dian就要倒于大殿之上:便是连思念,都不被允许吗。
但他最后还是稳稳的行了跪拜大礼:“臣——遵旨。”
火渐渐熄灭了。
曹植还维持着刚刚跪坐的姿势。初冬寒lou,他shen上只穿着单衣,但他竟如gan觉不到寒冷般,一动不动,任凭泪shui爬满冰凉苍白的脸。
突然有一瞬间,他想着,如果他就这么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兄长了?
曹植对自己的shenti状况还是很了解的,毕竟当年离开都城就一直随行在侧的那位gong中的老太医就曾无数次直言:王爷若还是这般积忧成疾,只怕熬不过三个chun秋。
他想着想着,居然开始有些gao兴:快了,快了,也许今晚就……
不知dao兄长见到自己,还会不会如幼年那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ai护?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就连shen后有人接近也未察觉。
“我不在的这三年,zi建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耳边突然的熟悉嗓音宛如一声炸雷,随之而来的,还有背上忽如其来的温nuan。
曹植尚在震惊之中,shen旁那人已经快步来到他面前蹲xia,将刚刚披在他shen上的氅衣系好,一面抱怨:“深寒lou重,zi建只穿这些,是忘了自己shenzi弱么?”
曹植透过泪光看去,他的兄长跟过去一样,表qing严肃,好像永远都皱着眉tou。
“兄长终于来接我了,真好……”紧绷的神经一松,曹植向前倒去。失去意识的他丝毫没有发现,他落ru了一个温nuan的怀抱。
曹植很久没睡过这么好了。
自从曹丕走后,他每晚都要喝安神茶才能睡xia,即便是这样,也都是整夜噩梦连连、频频惊醒。
但刚刚,他zuo了一个很好的梦。
他梦到年少的他跑去ma厩。那年他也就七八岁,天天看着父亲与大哥驰骋在ma上的英姿,忍不住也想偷偷骑两圈。他哪里知dao这ma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骑的,趁着养ma人不注意,悄悄牵了一匹矮小的枣红ma,踩着旁边的木墩爬了上去。
谁想那ma突然被人骑到背上,便受了惊,发疯似的冲了chu去。他吓得大哭,紧紧握住缰绳,但是年幼的孩童能有几分力量,那ma上蹿xiatiao的折腾,不一会儿,白nen的小手就被缰绳磨chu一片血。
就在他jian持不住要放手的时候,后方有人喊dao:“阿植别怕!二哥ma上救你,千万别松手!”
曹丕骑着ma赶过来了,他已经学过骑ma,很快就来到弟弟shen边,看着快要jian持不住的曹植,想也没想就从自己ma上tiao过去,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抱着幼弟。那ma觉得背上又是一震,蹦的更huan了。
曹丕也就十二三岁,对于这种突然事件,实在没什么经验。yan看这ma蹦的越来越huan,若是被它甩xia去,两兄弟都得玩完,他将曹植护jin怀里,咬咬牙从mashen上tiao了xia去。混乱中,还被ma蹄zi踹了大tui。
ma终于没了束缚,跑远了。
曹植看着浑shen是血的曹丕,顿时吓得大哭:“二哥!二哥!”
“阿植别哭,二哥没事……”曹丕疼的呲牙咧嘴,却还要分神哄他的幼弟:“站起来让二哥看看,阿植有没有受伤?”
最后府里家丁赶来,七手八脚将曹丕抬回去。大夫仔细瞧过,结论是曹丕的大tui骨骨折了。
这回连一向ai护儿zi的慈母也坐不住了:“植儿,你这回太鲁莽了!若是丕儿……”
“好啦母亲,孩儿这不是好着呢吗。”曹丕握住母亲的手,安抚dao:“母亲也累了,这里有阿植陪我就行了,您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