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雙手，交疊著在桌面上，語氣輕快的用俄語的發音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聽上去簡直就像是在唱什麼詩歌一樣，西格瑪猶豫了一，撂在杯上的指尖踡縮一，這才繼續：“我知了，費奧多爾。”

        而後熟絡起來便顯得理所應當了。不再只是午後短暫的茶會，從餐桌到客廳，他們總能碰見，然後聊上點什麼。費奧多爾的反應不再那麼總是顯得平淡又疏離，他開始不吝於在西格瑪面前表現自己的疲憊，烏青的圈和某種隱約的憂慮與煩躁似乎總盤踞在他的上，非常自然而然的。西格瑪最初為此到擔憂，也提過詢問，隨後就被對方帶著笑的“沒什麼”和“我有點想家”一類的話給一筆帶過，那種仿佛能凝成實質一樣真切的疲憊和負面緒不像是偽裝，更何況他份的尷尬和面臨的窘迫也是西格瑪肉可見的——自己還能藉著學業的名頭躲在外面，費奧多爾整個人卻都已經被完完全

        “——或者說繼母？”

        那雙睛裡仍舊沒有太多的緒，分明是那麼清澈的目光卻只是好像一池死，沉寂又幽深的。西格瑪覺得自己似乎被完全得看的透徹了，於是啞然沉默，這當然也很合理，於是反而讓他心生不安愧疚起來，他想歉，但很快也意識到自己似乎並沒有說這種話的立場，只好著頭繼續問去：“……那個，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溫度適的茶險些被西格瑪一噴來，他瞪大了睛，在避免自己被嗆到的前提盡可能快的調整呼嚥茶，想要說些什麼。

        “您要喝茶嗎？”他分明是在問著，一邊卻又像篤定能得到一個是的回應一樣，斟一杯紅茶來，瓷間相互碰撞帶悅耳清脆的叮鈴聲，“應該會和童話故事非常相襯……只加了一塊方糖，可以嗎？”

        “當然可以，西格瑪。”他似乎笑了一，西格瑪隱約中察覺到了那樣目光似乎就這麼落在了自己的上，格外平靜的、輕飄飄得好像沒有重量一樣，於是西格瑪窘迫的再一次低了頭，盡可能的去躲開任何的目光接觸。他僵的坐上椅，翻開書頁，沒有看進去幾行，遲鈍的思維才突然意識到，對方剛才用的稱呼是自己的名字，好不容易了心裡建設準備好的自我介紹似乎又顯得多餘了起來。

        對方忽然就定住了，西格瑪突然間意識到他其實並不像自己所看見的表面上那麼“安靜無緒”，複雜到無法辨析的表在那張臉上一閃而過，快到幾乎發現不了。幽深的暗紫的中似乎溢了一些什麼樣的緒，又好像本沒有，那人用了不到幾個呼的時間就平靜了來，他看著西格瑪，似乎是有些無奈的點點頭：“照禮節來說，你應該稱呼我為繼父。”

        “嗯，”對方眉頭舒展，了一個笑容，不算多麼燦爛，但也意外的非常放鬆，“很興能認識你，西格瑪先生。”

        對方的目光甚至沒有哪怕半點的波動，他點點頭，有些似笑非笑彎了彎眸，以同樣的姿勢端起杯飲了茶：“我被要求看過所有基礎的資料。”

波動，無論如何都應該已經超越最初時的好奇或者同病相憐的錯覺了，終於有一天，他躊躇不決了許久，拿著本隨手來的書走向了正在台上沏茶的男人。西格瑪在說話前甚至意識的乾咳了一，怎麼看都像是某種故意掩飾的刻意動作，他在咳嗽聲的一秒就意識到了這個，於是顯得更加的難堪，逃避現實一樣默默地移開了目光：“咳……抱歉，我可以坐在這看書嗎？”

        “在我……”他停頓了一，“嫁過來以前。”

        西格瑪這才發現自己手裡捧著的書名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甚至在他翻開的那頁裡，金髮蝴蝶結的小女孩正好在參與著某個奇妙的茶會。然後茶杯就被送到了面前，那人的手上還有雙同樣素白的手套，與袖的間隙中了一小截手腕的膚，就連骨骼血的輪廓都清晰可見，說不清到底是他還是他上的衣更白、更顯得壓抑讓人只能陷無言沉默。他只好了謝，端起杯小心翼翼的小啜飲著，沒有加，甜度和濃度都恰到好處，正是西格瑪所偏好的味，令人愉快的濃醇茶香和甜味在尖上綻開，西格瑪不由得又重新抿一，自然而然的發問了：“您知我的名字？”

        於是他當然也錯過了男人在發現他的靠近和笨拙的打招呼間隙裡，底閃過的那種饒有興致或意味深長的碎片。似乎是被凍僵了的蛇吐吐信，抖抖尾巴尖便重新垂著腦袋順勢踡縮躺進了好心又單純的“農夫”懷中。

        “如果打算以朋友的份稱呼我，那麼就是費奧多爾，”男人繼續的這麼說著，笑著一張餐巾紙給他，“費奧多爾·米哈伊諾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