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般若将帷帽重新理正，指甲几乎要掐掌心肉。她方才想起前世，不怨父母，不怪妹妹，更不怪儿，唯独只恨冯恪一人。

        果然不过半盏茶功夫，杨铮的指尖已冻得发红。冯恪倚着银杏树轻笑："杨公可知这九连环要解多久？"

        傅般若见他靠近，心便跟浸冰似的，微微沉了。她不愿意看他，只低着，正在想应该如何开告辞，却见冯恪解手中那截如意玛瑙红绳手链，作势递给她。

        “小小礼，便算是赔罪，”他：“娘不要推辞。”

        "至少两个时辰......"杨铮抬起，认真，“但若是再给我一盏茶功夫，就能解开。”

        这声音像是从冰面涌的寒泉，清冽里裹着三分慵懒。傅般若转时帷帽被北风掀起半边，正撞见冯恪勒停在银杏树。他今日披着玄狐裘大氅，领银鼠衬得颌线条如刀裁，腰间蹀躞带挂着鎏金算袋，倒比琼林宴那日更显贵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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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般若呼凝成白雾。待要开，寺突然传来冬至祭钟，惊起满树寒鸦。杨铮手中九连环应声落地，金玉相击的脆响里，她看见冯恪弯腰拾起铜环时，袖半截红绳。

        杨铮赶忙介绍：“这位是我姨母家的表妹，傅相公的女公。般若，这位是冯公，之前与我是太学的同窗。”

        "是永夜。"冯恪突然伸手拨开铜环，鎏金链条竟如冰棱断裂般层层脱落，"若执着于拆解，反而困在寒窖。有时候......"他指尖最后一片铜环叮当坠地，"要舍得破冰。"

        “杨郎君今日怎么有心来寺庙？”冯恪也回了一礼，笑：“记得杨兄你平日里素来不这些鬼神之事，今日怎么转了？”

        杨铮呵着白雾行礼："冯郎君。"

        傅般若这才想起来杨铮与冯恪的关系似是极为不错的，前世他能专司黄河治理，背后也少不了冯恪的支持。

        恨他无无义，薄寡义，死后四人合葬，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最外面的侧室，她向来是个怕黑怕孤独的小娘，死后却要被关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他则搂着他的原继室，和和。

        傅般若怔住了。

        冯恪直起，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傅般若面前，：“方才有些冒昧，怕是惊到娘了。”

        “这位是？”冯恪翻，他眸中笑，一派温如玉，浊世翩翩公的模样。他目光掠过杨铮落在傅般若上：“……这位是？”

        因为前一世，冯恪也曾将这手链送给她。

        傅般若蹙眉。这大冷天的，何必站在外面摆什么九连环？但不等她开阻拦，杨铮却已兴奋地应承了来：“冯兄此倒是巧，我解过不少九连环，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

        "好巧，居然在此遇见杨郎。"

        这话说的有几分调侃之意，却不让人到不快，反而产生一亲近之意。

        傅般若敛眉福了福：“冯郎君。”

        冯恪听得饶有兴致，他自算袋里摸个冻得发亮的鎏金九连环，"听闻杨公擅数术，不知可否解开此？"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这般早的时候就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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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当心。"阿蘅声提醒。傅般若这才发觉石阶隙结着薄冰，绣鞋上的珍珠差打。她正要谢，忽听得后传来蹄踏碎冰碴的脆响。

        杨铮微微有些窘迫：“冯郎君说笑了。这神佛一事虽不可信，但也自有其奥妙之，我近日里正在推演冬至数表，听闻这普济寺有一副节气图，便想来观摩一二。"

        这样的恨，怕是一辈都消散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