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与圣上心意相同。惟愿有此一日，得偿圣上所愿。妾拟以此函为据，如那一日到来，便请圣上将此函送与妾，妾也同将戮力为阿雪冤。”

        但是尘世间仍有她割舍不的东西。她泪朦胧地看着陈苍野，一时站不稳，便缓缓坐了去。陈苍野再也自持不了，上前去将她扶着。

        “你们，听圣上谕旨。”说着，李钦便展开此尺牍。

        李钦念着念着，数度哽咽。谁曾想圣上也有如此动容的话语？然而此信上尚有皇后亲笔。李钦振作了神，正：“皇后娘娘谕旨。”

        “蔼媛卿，每思及阿之事，我便寤寐难安，今夜戈未远，便也如此。从前阿为我们这么许多的事，到来倒要他们一家罹难，尽是阿请旨，我心无论如何难平！从前我还是皇时候，阿便随我们办事，无论农事、兴学、通商、攘外，都办得很好，那数十年的谊，若是因此等劫难而抹杀，寡人如何不落泪也！卿我尚未登基，事事不稳，豪绅亟需安抚，且积弊不除不能开太平之境，如此两难之事定要有人去；阿修书查抄众奸，暗地便是得罪众绅士，偏偏又是阿自个儿请旨。卿我缘何不阻止了他？盖你我都知阿要的事谁都挡不了。

        顿了顿，孟夫人才：“皇后娘娘若要降罪，便求给我母女二人一个痛快。”

        宁蕴泪如泉涌。

        “寡人睡不好的时候便想起众豪绅愿要查办阿，人济济跪了一地，说阿贪渎不正，证据凿凿，阿自己还全都认了来。阿舍得一剐，在金銮殿上在老父皇跟前昂首认罪，那模样儿，教寡人多么心痛，寡人忍着一眶泪有多难受，卿可知否？”

        书信写在去岁冬圣上察羌战事，距今正好一年。蔼媛是皇后的小名儿，她念的时候已开不念。

        这章写得我真想哭啊！

        “李大人，到此足矣。”陈苍野给宁蕴着泪。

        “鹤。”宁蕴低声地在他耳边。“我只是舍不得你。”

        李钦略略抬，不让泪珠来，好一阵，又：“未完。”

        “果然深意长呀。”李钦中闪过一丝落寞，旋即恢复笑肉不笑的模样。

        黄泉路上宁氏一家终是要聚首的，不过父亲和其他人走得早一些。

        因贪渎生员名额狱抄家被放的前大学士宁凤山，字梧。

        蔼媛卿，今寡人已登基，如若有此一日，吾等功业十已七八，掣肘式微，定要给阿昭雪，给他诰封、哀荣；如若寻得其后人，哪怕旁枝远亲，也与他加官爵。若可如此，是否可偿阿丹心、祭阿魂灵？”

        此尺牍竟载有圣上谕旨？在场的人都讶异不已，原都以为仅是九千岁送来的证罢了。众人跪伏听谕。

        李钦缓缓念起来。

        ――――――――――――――――――――

“宁蕴不过女，小儿宁苹也早不在了，我们娘儿俩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因此才敢冒天之大不韪苟活。”

        许韶君见状，正要去阻止，但是想了半晌还是止步，只牢牢盯着此二人拥抱在一起。

        “阿罹难，卿我已割舍了与外之交、停了修书之事来与众士绅换他活路，偏偏天妒英才，阿病逝海南烟瘴之地，为此寡人恨也！在途阿妻家眷亦殁，未能为阿留半血脉，寡人恨也！阿冤逝多年，吾等还未能完成阿所志、为阿平反，寡人恨也！

        陈苍野略停了手脚，便微微愠怒地说：“人都查实了，便不要拖延。”

        念到这里，李钦已泪在眶里打转，偶有停顿，抬看了看座众人，只见宁蕴、孟夫人仍跪着，宁蕴在轻轻抖着。殿中静无人声音，唯有宁蕴呜咽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