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听罢，总算是放了心，却又幽幽：“这事儿就此打住，不许再追究了。这位少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黑的说成白的，鲁庄那件事上，是得人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好个牙尖嘴利，我先前，可是小瞧她了。”

        “你去什么？”梁鹤铮声音闷闷的。

        “对啊！”梁燕锳，“我听得清清楚楚的，说是她亲自吩咐人挑选的礼，说是‘不成敬意’，但样样都致，连咱娘都说挑不错来。”

        他语气虽淡，指尖却停留得比寻常久了几分，显然那绣工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香绣的是一只展翅的鹤，羽纹分明，栩栩如生，连那双都绣得灵动传神，像是照着他的名字来的。

        梁鹤铮皱着眉闻了闻，香气混合得极巧，清而不烈，香而不腻，恰如其人，不张扬，却也教人忘不掉。

        梁燕锳撇了撇嘴，低声嘟囔：“谁说的……”说着珠一转，又添了一句：“大哥，娘说国公府三少着人送了些回礼过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鹤铮没声，只轻轻将那个鹤纹香揣袖中。

        太医查了一遍又一遍，仍是看不半不妥，末了只能拱手言：“老朽反复查验过了。此香所盛之，皆是寻常安神定惊、理气开郁之品，伍也极是温和妥当，并无任何不妥或相冲之，更无掺杂毒或迷药的迹象。世放心便是。”

        梁鹤铮没应声，只懒懒地翻了个。

        鲁庄了事，妻虽然只是郑家旁支，但也让郑家扫了面。梁鹤铮二弟的婚事因此便耽搁来没了文，让明王夫妇心里不愉，只能重新给次议亲。

        “闻着确实不错，可我还是不放心，”薛夫人却不肯放松警惕，“里的香料，一丝一毫都虎不得，务必请里熟识的太医仔细查验一番。国公府的人……哼，那位三少瞧着温婉，上回在庄上整治人的手段，你又不是没听说？谁知这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不不净的‘幺蛾’？防人之心，断不可无。”

        梁鹤铮珠一转，终是坐起换了件褂，往薛夫人那边去了。

        薛夫人面前还放着新沏的六安瓜片，氤氲着袅袅气，小几上放着紫檀托盘，说是蕙宁亲手的，每个小香不过掌心大小，用的是上好的素绸缎，针脚细密匀称，上面绣着的“吉祥如意”纹样，雅致，针法更是灵动——金线盘绕的云纹仿佛真能动，碧绿的枝叶舒卷自然，连那小小的如意都透着鲜活气儿。

        “我就是……”梁燕锳神飘忽，“想去国公府玩玩……”

        薛夫人本是要将它们赏给几个边得用的家婆，可闻过之后，心思一动。她向来最厌那种脂粉味重、香气俗艳的什，可这香味清浅得仿佛初雪、又带着花木自然生气的幽香，异常纯净清冽，比她房里那些名贵的、调得烈的合香，更有一份难以言喻的舒。

        方踏室，便闻得一清浅香气，淡而不寡，细若游丝，不动声地绕鼻腔。

        郑家论煊赫，比不上梁家这样的累世公侯，也比不上温家那样的开国勋贵。可他们仗着祖上与已故长公主乳母的那渊源，如同盘错节的藤蔓，在京城这潭深里悄然滋生。

        梁鹤铮应，次日便请了中太医细细查验。

        香被逐一拆开，香料取分辨，薄荷确是寻常凉意之，丁香驱寒，白檀宁神，玫瑰花舒气，茉莉清心，皆是大路货，市面随可见。

        梁鹤铮正心烦意乱，声音从锦被里传：“国公府又不是什么新奇地界儿，咱们府里有的，那儿一样不缺。”

        梁鹤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指尖拨了几，随手挑了一个香来，在手上抛了抛：“看着还不错。”

        梁燕锳不死心，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那你次去，可不可以带我一块儿？”

        正烦着，小弟梁燕锳凑了来，整个人扑在床沿边，支着巴，里闪着好奇的光：“大哥，你怎么又不去家塾啦？你不是说要去看那本什么兵法的吗？”

        明面上不显山，暗地里借着这层若有似无的“皇亲”关系，与不少官宦世家都攀扯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织成了一张细密而隐形的网。

        上回云蕙宁和温钧野在庄整治一番，那个鲁庄娘家就是郑家，梁鹤铮的二弟之前还在筹划和郑家的婚事。

        薛夫人为此多有微词，总是提起来云蕙宁的不是，明里暗里都想着要再寻个机会好好挫一挫这个云蕙宁的脾气。

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事嬷嬷将来送香的国公府的传话又重复一遍，说是香里用了薄荷、丁香、白檀、玫瑰花，又添了茉莉花，皆是寻常之，不值几个钱，可缓解疲劳，安神助眠。只让明王和王妃随意拿着玩儿罢了。

        梁鹤铮本在榻上闭假寐，听得这句，微微一僵。片刻后，他轻轻抬起，似是随问：“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