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暄的呼唤使得孟开平收回思绪,不知何时,刘基也来到了二人侧。他瞧了
孟开平的神
,知晓后者心不在此,思忖片刻后便同齐暄熟络
:“大公
,明日便是端午了。难得佳节,不如明日同在
去玄武湖畔游玩一番,与民共庆如何?”
直到听了这番话,他才恍然发觉原来师杭是那么地了解他。她了解他的世,承受他的愤恨,明白他的不甘。
说罢,刘基又是一礼,潇洒去也。
“尝尝罢。”孟开平一朴素长衫,挽袖替他递了双筷
,倒真似小友邀约忘年交,“好酒不怕巷
深,佳肴莫嫌桌案陋。这摊
虽不起
,论味
,可绝不逊于那烟雨楼三十文一碗的‘金馄饨’。”
“……孟叔?”
宋濂一贯是个严师,齐暄听了,立时询:“那刘先生可否与我一
?”
孟开平素来不喜跟如此曲折宛转之人打交,但刘基所言,当真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扯了扯唇角,复从院中绕回厅
,只见袁复的伤
已然包扎好了,而王莲芳正絮絮叮嘱些什么。
孟开平先是向袁复示意,随后转向王莲芳:“既无事了,不知王太医可愿赏脸一叙?”
“那咱们便如此说定了。”刘基抚了抚长髯,笑眯眯,“不过先得告知宋濂才好,你若瞒着他
去撒野,节后说不准还要挨板
。”
烟雨楼之味价贵,王莲芳早有耳闻。他顺着孟开平的话接过筷
尝了一
,果真极鲜
。他年纪大了,
不喜过于荤腥,用
思及此,王莲芳立时就想回绝,然而孟开平却幽幽继续:“若不愿,那便是瞧不上我了?”
夕阳的光越过窗棂,映在孟开平瘦窄孱弱的背上,一大片挥之不去的阴影牢牢锁住了他。年幼无知的他以为那仅仅只是一瞬,没想到那片阴影往后足足覆沉了他十六年人生,教他即便面对所之人,
前蒙上的亦是仇怨。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王太医着急返徽,最多再于应天停留十余日,元帅日后怕是难见他了。若有言,还是早些交代为好。”
刘基呵呵一笑,自然应。
“……今日,没了我这一风烛残年的老叟并不可怜,只可怜天稚
之心。我死后,还望元帅您莫要再迁怒旁人,更要延续师小
的仁政之德。须知,得民心者,必得天
。”
他原以为孟开平要领他去虎狼巢,没想到这人兜来绕去居然绕到了秦淮河附近的
闹街市,在小巷拐角寻了家馄饨摊
落座。
孟开平无法形容当时的滋味,仿佛心中疯狂蔓延的烈火终于烧至了尽。天边的斜风细雨柔柔压来,不懈地与之抵抗纠缠,最终,心原上的苍茫大地余烬成灰,他再也提不起分毫杀意。
其实当日抓到王莲芳,他本想杀之以愤的。可偏偏那个女人太懂得如何拿
他了,她早将一切都算准了。
直到小二将两大碗气腾腾、葱香四溢的鲜肉馄饨端了上来,他的怨气才被截断。
齐暄与孟开平依依告别,刘基也将离去,然而临走前却朝孟开平拱手:“元帅交予在
的文集已然编好大半了,待元帅
回返京,应当便可见到成稿。至于元帅挂念的那人……”
多可笑啊。他还愚蠢地以为掌握权力就可以摆脱卑劣低贱、任人摆布的过往,其实不论他闯得再远,都没有闯过多年前母亲病逝的那个秋日黄昏。
他向来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可事实竟是,他本看不透她,反倒是师杭已经将他看得清楚见底。
“……”
“……我愿天地炉,先从冻馁均。自然六合,少闻贫病人。元帅您少时也是深知贫病之苦的,师小
她力主济民便是为此。”
齐暄毕竟年岁尚小,早盼着塾中休沐了,闻言岂有不应之理,“爹娘未必得空,有刘先生您一前往,甚好!”
绵湿的雨幕中,再也寻不回来了。明明是旧岁三月的痛楚,他至今仍恍惚觉得一切只在昨日。
不敢面对,又无法抹去与她相关的所有人与事,所以只能如此逃避麻痹自己。
孟开平知王莲芳这套说辞全是师杭教给他的,可知
又如何?他明明白白,却无能为力。
王莲芳这厢劳神劳力半晌,好容易松泛来,侧首却见那活阎王竟去又折返,正不远不近地盯着他瞧,当即吓
一
冷汗。
“元帅还有何吩咐?”他小心翼翼,犹疑问。
自古以来,十里秦淮长盛不衰。河岸两边的好去不计其数,这人却连酒楼都舍不得请他去,真是抠死得了!王莲芳暗自腹诽,因拿不准这家伙要叙什么旧,
脆先在背地里痛快骂了孟开平八百回。
有什么好叙的,多半是同他算旧账罢?
这王莲芳别无选择,只能先打发连翘回去,而后认命似的提起药匣跟着孟开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