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怀里人剧烈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只剩压抑的泣。

        “松手！都煦！求求你松手！”望舒带着哭腔嘶喊着，指甲在都煦的手背上划血痕，终于撬开了一丝隙。

        她猛地抬起。

        那双空、漆黑、浸满哀怨的眸，此刻却罕见地有了灵光，微微低垂着，落在那张铺着廉价格床单的床上。

        话音刚落，毫无预兆地，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了来，冰凉而急促，瞬间打湿了她们单薄的衣衫，也模糊了便利店惨白的灯光。

        两人在长椅上扭作一团，塑料椅发不堪重负的呻。

        床单上，似乎残留着的不仅是少女微弱的温，还有某种…让她到混乱和烦躁的气息。她开始尝试回想起什么，手无知觉在充满褶皱的床单上抚动着。

        都煦的笑声渐弱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息。她靠在望舒怀里，仰起脸，脸上泪痕未，神空地望着远山模糊的轮廓，“望舒…”

        陈弦月悄无声息地现在了都煦那张窄小的床边，缓缓坐，动作略显僵。

        那台红座机突然爆发极其尖锐刺耳的铃声，撕破了诡异的宁静。

        她更紧地抱住都煦，仿佛要勒断她的骨，惊惧非常地呼声：“都煦！都煦你怎么了？别吓我！”

        “那…你知吗？”

        那笑声起初克制，而且断断续续，接着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都煦笑得浑发抖、笑得不过气、笑得泪横。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都煦…”她语无次地颤声安着，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都煦濡湿的发丝上。她从未如此恐惧过。

        都煦中燃起的最后一微光，随着这句话，彻底熄灭了。她像被了所有力气，地靠在楚望舒上，喃喃地问：“那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妙的地方吗？一个…不像这里，也不像你说的那里的地方？”

        新鲜空气涌，都煦先是一阵发撕心裂肺的呛咳，蜷缩成了一团，泪鼻涕糊了一脸。

        望舒愣了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边回忆着边答，“…外面很大、很吵，有很多楼、很多车，也有很多…很虚伪的人，比这里的人要更虚伪上很多很多。如果真的更好的话，就好了。”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那里的人，比鬼那种东西要更可怕。鬼如果有恶意，那也是明确的、有原因的；可人不一样…”

        望舒被瘆得骨悚然，只觉得一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臂上的汗都竖了起来。

        都煦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纯净、甚至带着天真的笑容。她伸手，轻轻抓住望舒的衣襟。

        “带我去那样的地方。”

        她猛地抬起双手，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手指深深陷脖颈上那些青紫的淤痕里，用力之大，指甲和骨节顷刻泛了白。

        望舒惊魂未定，心脏狂得快要炸开。她不顾一切地把都煦紧紧抱怀里，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把她自己的骨肉里。

        然而，就在她勉让自己镇静来组织语言的瞬息，都煦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会很好吗？比这里更好吗？”

        都煦的脸颊以肉可见的速度涨红、发紫，球微微凸起，咙里发可怕的“呃呃”声。整个人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痛苦挣扎着，也剧烈地搐。

        望舒见她彻底绝望的样，心有一种烈的不祥预。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有！一定会有的！”

        “知。”

把自己的一切都袒给对方以示决心、想承诺会保护她…无数的话争先恐后地涌上。

        ——

        在那间寂静而弥漫淡淡霉味的小屋里，雨痕划过窗玻璃，映里一抹忽闪的人影。

        于是，她那张妖冶却毫无生气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一种近乎困惑的表。为什么？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是这个女孩？李文溪…都煦…

        “那…带我去吧，望舒。”

        纷乱的、不成形的记忆碎片，在弦月茅顿开的混沌意识里冲撞，传来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她微微歪着，长发海藻般垂落，像一个迷路的孩在努力辨认方向。

        就在望舒以为都煦终于冷静来时，对方却在她怀里发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鬼。”

        看就要窒息之际，吓得魂飞魄散的楚望舒尖叫着扑上去，用尽全力气去掰开都煦死死掐住自己脖的手，“都煦！放手！你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