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样真喺衰爆。”（你现在这副样真是衰到爆。）何家骏忽然短促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多少愉悦，更像是一种紧绷后的自嘲。他伸手，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鲁的探索般力，用指腹拂过陈渂钦被酒瓶砸得起的颧骨。

        何家骏完全疯了。

狠狠踹在对方膝弯。那个人惨叫一声，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何家骏顺势扑上去，骑在他上，拳带着风声，像沉重的铁锤，一，又一，狠狠地砸在那张惊骇扭曲的脸上。

        然而，现在他坐在这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诊所里。那盏白炽灯泡接不良，光线忽明忽灭，闪令人作呕的重影。

        “你喺咪傻？”（你是不是傻？）门传来带着息和余怒的声音，是何家骏。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走了来。他浑湿透，发一缕缕贴在额前和颈后，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布满灰尘的泥地上晕开深的痕迹。他手里攥着一叠廉价糙的卷纸和一瓶最便宜的矿泉。他看也没看医生，径直走到那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旁，把矿泉重重地顿在桌面上，发“砰”的一声闷响。

        何家骏拉过旁边另一张同样破旧的木椅，在陈渂钦对面坐。椅摩泥地，发刺耳的噪音。他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目光牢牢锁住陈渂钦胀青紫的脸。他的神复杂，目光在陈渂钦破裂的嘴角，胀的眶和渗血的耳廓上逡巡。

        “你知唔知自己血到咁多？”（你知不知你了多少血？）他站在陈渂钦面前，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焦躁和后怕。

        陈渂钦躺在地上，仰面望着被切割成窄窄一条的、污浊的夜空。鼻腔里充斥着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巷里垃圾的腐臭。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那血腥味里透着一丝诡异的甜。他想对那个像疯狗一样为他打架的影说声“多谢”，但胀麻木的嘴唇像被住了，只能发一模糊不清的气音。

        围观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狠戾吓住，喧哗声戛然而止，有人开始悄悄后退。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何家骏沉重的息和拳砸令人心悸的闷响。直到他拳的彻底，不再挣扎，他才着气停，膛剧烈起伏。

        “你解唔走？”（你为什么不走？）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质问。

        陈渂钦终于抬起，迎上那灼人的视线。他被打得变形的脸上没什么表，只有底深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绪。他张开胀的嘴唇，声音轻得如同风中飘散的纸屑碎片：“因为你冇叫我走。”（因为……你没叫我走。）

        医生拿着那把冰冷的镊，凑近他撕裂血的耳垂。金属的尖端探翻开的肉，寻找嵌在里面的玻璃碎渣和耳钉底座残留的金属钩。每一次碰，每一次夹取，都带来一阵深骨髓的剧痛。那疼痛尖锐冰冷，沿着神经一路窜到天灵盖，让他控制不住地浑颤抖，牙齿死死咬住唇侧的肉，尝到更的血腥味。但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掌心。

        何家骏的指尖带着重的烟草味，还有汗、雨和刚才打斗残留的血腥

        双赤红，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拳机械地抬起、落，带着摧毁一切的狠劲。鲜血很快溅来，星星洒在斑驳肮脏的墙上，也溅到了何家骏的脸上，衣服上。

        陈渂钦没有应声。他甚至没有抬看他。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只想闭上睛。

        医生终于用镊从他耳后夹最后一块细小的玻璃碎渣，丢旁边的搪瓷盘里，发清脆的一声响。“可以了。”他简短地说，拿起穿好线的弯针。

        “你搞我个——人？”（你动我的人？）他一边挥拳，一边从齿里挤质问，声音因为暴怒而撕裂变形。拳砸在肉上的闷响，骨与骨碰撞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里异常清晰。“你唔识得尊重人？”（你他妈不懂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