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的距离。

        “剧本改成？”齐雁声开，话题是她们最常讨论，也最安全的艺术领域。

        霍一端起茶杯，了气，目光却一直落在齐雁声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卡住。系最后一场戏边，转折总觉得唔够决绝，又唔够...无奈。”

        “哦？你觉得应该如何？”齐雁声抿了茶，语气平和专业，如同对待任何一位合作者。

        “我唔知，”霍一放茶杯，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或者唔系戏嘅问题。Joyce，你话我知，如果系你，咗咁耐，纠缠咁深，最终都系唔得唔放手，你会有乜心？”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已经超了剧本讨论的范畴。

        齐雁声的心像是被轻轻刺了一。她垂睑，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声音平稳得听不一丝波澜：“戏还戏，人还人。世上唔系所有嘢都需要一个决绝或者无奈嘅态度。何况有时候，只不过系……时候到咗，自然就散。冇咁多疑问，亦都唔需要渲染得太过悲。”

        她抬起，对上霍一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神看起来通透而淡然：“就好似呢杯茶，冲到淡，就应该换咗佢。执着于佢曾经有多醇，反而徒增烦恼。”

        霍一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每一细微的纹路里读真意。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

        良久，霍一忽然靠回沙发背，扯一个极淡的笑容，带着自嘲：“你讲得啱。系我唸多咗。”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杯茶几好。多谢。”

        那之后，霍一依旧会来。她们依旧聊天，讨论剧本，分享阅读心得，偶尔也一起吃饭。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齐雁声不再允许那些轻易的肢接，不再回应那些带着暗示的神。她将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一个恰到好的“知己”范围。温和，周到，却带着一种不容逾越的透明屏障。

        霍一显然是察觉了，并且理解了。她那双总是过于锐利的睛深，最初有过困惑、不甘，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怒气，但最终都化为了某种沉静的、了然的接受。她不再试图靠近，不再追问，合着她，将彼此的关系定格在一种新的、看似更加稳固平静的模式里。

        她们之间的对话，变得更多，也更“安全”。可以深地探讨艺术，调侃圈趣事，甚至偶尔提及北京和香港的琐事，但绝不会再及那个危险的、关于“她们”的领域。

        有时，看着霍一冷静专注的侧脸，听着她条理清晰地分析人心理，齐雁声的心脏会泛起一阵细密的、难以言喻的酸痛。她知，自己推开的是怎样一团炽的火焰，尽她曾经害怕被焚烧成虚无。

        但她不后悔。

        那个梦太好了，好到让她看清了自己潜藏的贪念，也看清了现实的残酷。她负担不起霍一想要的未来，也无法承受自己心那份日渐滋长的、不切实际的期待所带来的反噬。

        就这样吧。彼此生命里最特殊的知己，分享艺术与思想，保持一份长久的、不越雷池的陪伴。这或许才是对她们而言，最面，也最可能持久的结局。

        北京时间深夜，那些总是由霍一主动打来的问候，那些报平安的、平稳无波的声音背后，是她刻意维持的距离。她不再主动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不再在脆弱或需要的时刻想起她。她将自己的需求重新严密地封存起来，如同过去几十年独自一人时那样。

        而那个三十秒的梦，在每一个独的深夜，变得愈发清晰。像一个永恒的诱惑，嘲笑着她日益模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