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桑说是她自己慧识珠，但其实，这是抚跪在地上磕磕来的活路。妈妈桑挑人都往标志了去选，年纪不大不小，要看得底好才行。等养个一年，个个年纪轻轻就葱似的白净，再倒手一卖，一本万利。她那会儿哪有能拿得手的本钱，只能求着妈妈桑说有一饭吃，什么都行。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在，见她字字恳切，才索留了她当个端茶倒的。

        她的第一任丈夫，第二任丈夫，无一例外。

        嫁给第二任丈夫的时候，她又听见了这个说法。

        第一任丈夫死后不满一年，她带着遗产嫁资产丰厚的五条家。沾了死去的丈夫的光，这么些年过去，已经没人记得她差饿死在幼年的冬天，也没人记得她那不起的历史。大家记得的抚是一位容貌端华，气度娴雅的官员遗孀，给五条家的家主当继室，再门当对不过。

靠上了桌边缘，骨似的硌着肉，抵着腰，叫她弯不去。千钧重的影倒来，她也依旧支着半幅。等他想起来，贴心地搂着她往一边翻过去，才摸到实实在在的肉，沉甸甸的压在她。

        她记得自己嫁给第一任丈夫时，培养她长大的妈妈桑笑着说当初就是在街上一看来她命好才选了她。

        日本男人骨里总是对传统和旧社会有着一种朦胧的好，经历过泡沫经济之后，社会审面对着“新”都带着一怯。那些时髦的，骨的，未必能对所有人的胃，但退缩回安全区的他们都吃“大和抚”这一套。

        她微睁着睛，看满目的蓝影在晃动，像她小时候缩在被里从窗坏掉的隙里看见的月亮，蓝汪汪一层糊在漆黑的天上，被冷风得直抖。衣襟一散开，她被落到脯上的呼得起了层鸡疙瘩，从前的事又冒了来――

        抚记事很早，很多事都被她搁置在架上，她不用特意去提，只扫一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懂事的时候，家里已经穷到养不活几张嘴，正盘算着一个个卖去。年纪小的男孩儿销路好，年纪小的女孩有路去，唯独她吃了年纪大的亏，材又瘪瘦小，哪都不讨好，挑来捡去就剩了来。

        抚不信命，她信想要的自己争取，自己拿到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命。

        抚在五条家如鱼得，她擅长扮演一位贤惠得的太太，这已经是她演了大半生的角，没有人能够比她在这个位置上得更。只不过，这一次婚后她额外多了个更特别的份――母亲，第一任丈夫和她结婚多年，没有生育，然而第

        抚是不信命这套说法的，好坏都不信。这应该是记事早的坏，记得的那鸡零狗碎的小事就跟胃里铺满了草一样，后半生别的人哄骗着要她吃去的糖，都跟扎去肉里的针似的，胃里不断的反酸，本没地方。

        五条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时代浪没顺着将他们卷去，倒是把他们卷到了浅海滩困住。他们拖家带地赶不上现代社会的程，停留在时代的尾端，靠着往昔的繁荣勉维持着一面。抚带着不菲的遗产嫁去，在很多人看来是亏本买卖，拥挤的浅滩里本就资短缺，她过去无疑是要被当作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但对抚来说，她过去是从旁人嘴里的猎变成适应链规则的猎人，五条家是最合适她的域，在这里，掌握了猎捕规则的她才是里最凶的那个。

        等她年纪再大，吃饱了肚，长开了，终于有了那么行不错的苗。不过她不尖，脸好看得有些模棱两可，挑不错，也挑不什么深刻的印象。她聪明，一条路走不通，早早换了方向。凭着那张嘴谋了别的合的路走，妈妈桑也就特地给她起了个名――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