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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正兴好话说尽别无他法，吩咐小太监备棉巾净，行礼告退。

        注：

        彭正兴回不远，女嘶喊一字虚浮一字凄切，迈不过九级石阶，遑论穿透重重门上达天听。“咣当”一声闷响，赵修仪前额坠地，凤冠珠翠飞散砖石，唬得打伞小太监开半步，一个嗑得血如注，力不从心。

        赵修仪低眉目，摇摇。

        “菘、菘蓝她……”床前仅有未娘一人贴伺候，赵修仪忍着咳询问。早先菘蓝与她同往宣室殿日夜长跪，一向寸步不离。

        人才将她扶起，她又砸一个响：“妾修仪赵氏，求、求见陛――”

        未娘：“菘蓝姑娘在卧房调养歇息，娘娘不必忧心。”小丫捧上汤药，未娘试了试碗冷，温不手，舀了半匙送去皱唇边。赵修仪扶着，并未张。

        彭正兴不忍再看，转踏上汉白玉台阶。庭院叩首的震动波及脚底，他无端觉着今日千层鞋履虚非常，仿佛踩过女单薄羸弱的躯。

        “娘娘――”

        “陛还是不肯见我？”整整两日不不饮，方才又咳了好一会儿，她的质问糙嘶哑，听不女嗓音。

        “妾修仪……”

        “姑姑不必劝我。”赵修仪坐不住，重脚轻，只得仰面躺，“我知‘发肤，受之父母’，赵家遭逢此难，我若不能为君上尽忠，为双亲尽孝，为无辜之人尽义，这一血肉凡胎舍了便舍了，到底也算清白。”[3]

        卧床女病容憔悴，额间圈圈迭迭缠满止血布条，纤密睫羽撑起又落，难说是清醒转好的迹象：“这、哪儿……”

        未娘叹：“娘娘何苦作践自己？”

        “娘娘！”

        赵修仪侧首躲开汤药：“陛一日不见我，我一日不喝……”

        [3]发肤，受之父母：自《孝经・开宗明义》。

        “妾修仪赵、赵氏，求见陛――”

        腾龙长阶之乍然惊呼，汉白玉石猩红零落，深浅斑斑，满鲜血的女终究倒地不起。

        赵修仪依然摇。

        “不吃。”

        “陛、陛……咳咳咳咳――”赵修仪猛地窜了气，咳得撕心裂肺。未娘赶忙将人扶坐起来，轻抚后背平缓调息。她为一掌事女官，两朝兴衰阅人无数，这位修仪娘娘德行贵重，宽和良善，熏风殿人皆仰其仁厚。可惜赵家飞来横祸，未娘疼惜不已：“娘娘养好才好从长计议。”

        “妾修仪赵、赵氏，求见陛――”

        有机灵的小太监端来茶，亭午火伞张，彭正兴站一汗，劝：“娘娘用些罢。”

        未娘：“是娘娘寝，彭总差人送娘娘回来，嘱咐安心静养。”

        [1]知止而后有定……虑而后能得：自《大学》。

        此后许多年夜阑人静，彭正兴时常困在这一日艳阳照的梦魇，一时是大总袖手台，一时是贩夫皂隶倒血泊。他侍奉御墨半生，无数次帝王挥洒朱笔，那些字句或断送四世叁公的荣，或弹压成千上万人永世贱籍。禁威严广阔不曾传来遥远的哭啼，他第一回目睹奏章重凛冽的红化作涸血泪，史册家破人亡，史册海晏河清。

        晶莹泪珠与汗珠齐齐落，赵修仪张了张皲裂双唇，烈日灼宣室殿琉璃金瓦，一如当年元宵夜宴万千灯火璀璨，光阴五载如而逝，她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

        “妾……修仪、修仪赵氏，求见陛――”赵修仪已然神志混沌，一接一叩地请见，东倒西歪，满喃喃自语。

家冤枉……公公，赵家是、是冤枉的……”赵修仪抬起，磕磕绊绊混杂哽咽与疲力尽，那双失神的睛空而固执，彭正兴无言以对，缓缓别开目光。

        “妾修仪赵氏，求见……陛――”

        [2]同年：古代科举考试同科中式者之互称。唐代同榜士称“同年”，明清乡试、会试同榜登科者皆称“同年”，清代科考先后中式者，其中式之年甲相同，亦称“同年”。

        “娘娘饱读诗书，也该明白妇人不得政，自古以来的规矩。”未娘，又将汤匙凑近赵修仪，“娘娘快些喝药罢。”

        “娘娘可算醒了。”未娘守了一夜，也悬了一夜的心，“好些了么？可有不适？”

        “冤枉清白自有圣裁，非娘娘与老后中人可以置喙。”彭正兴，“娘娘回去罢。”

        次日，熏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