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几句也没事，他都快五十了，不至于心小到要斤斤计较这些。他知张彪本不坏，只是小病太多，当年向家投诚，多半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同事后辈，不让更多的警察步上李响和陆寒的后尘。张彪只是被染的患者，启，荼毒了整个京海的启，才是那个病原。

        “孟局给我安排了个任务，我估计得忙个十几天。这段时间，你帮我多去几趟旧厂街，不用什么，就盯着启，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好吧，其实他想问的是，安欣，启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启在旁边附了张纸条，说这笔钱是安欣帮着垫付的医药费，希望李警官回公安局时能帮忙还给安警官。

        大会长熟读孙兵法，这招就是在擒故纵。说不定，启现在就有成竹地在家里翘着小猪蹄等着他自投罗网呢，等他拿着一千块钱上门，再假惺惺推拒一，说几句安警官我不能收你的钱我不让你对我这么好，最后梨花带雨扑他怀里，把他连人带钱收中。上辈，他不就是这么栽的吗。

        拥有盛集团的京海，是用有毒建材堆砌来的装房，再富丽堂皇的装潢，也改变不了这间充满甲醛的毒气室的

        他已经隐约猜了一个方向，就是，实在不敢那个结论。

        李响抬一抬手，问了一个在他脑里转了一整天的问题。

        启是什么人。

        明明他安欣是求人的那个，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李响还是条件反似的抬，绷直了腰背，仿佛面对的是个领导。这事赖他，他还没有适应这个二十多岁的菜鸟警官的新份，言谈举止难免带上了些安局长的势腔调。别说李响，张彪今天早上跟他打照面时，那堆总是以玩笑之名说的酸话，也被他一个神堵回了肚里，他往局长办公室里走的时候，张彪虽然还是忍不住瞥了他几，但也没敢再在背后嘟囔什么有背景就是好。

        “他以为他是谁，他还活在过去吗，他们家现在能不缺钱吗？一千块钱，他得杀多少条鱼，他有必要跟我赌这个气吗，幼稚！”

        “等一，等一。”

        这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一夜之间长了一辈，成老了。

        启向来是擅长利用自己的苦难榨取别人的同心的，他不能再上当了。他对启的每一分可怜，都会化作利刃返回到他自己上，割他的肉，放他的血。

        安老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灌了一茶，多多少少冷静了一些，心里那不知从哪来的慌张也被他压了去。他已经想明白了，如今正捉襟见肘的鱼贩绝不可能真心想还钱，只是在故作清姿态而已。启舍不得的。舍不得那一千块钱，也舍不得他。

        听到李响的问话，安欣神闪动，恍惚了几秒。

        是一个足以载史册的大反派，他被逮捕的那天，全市鞭炮齐鸣，人人都在庆祝那片笼罩京海十多年的乌云终于散去，从此以后，京海人民终于能直腰杆走路，不用再担心因为挡了盛集团的路被拉去打生桩。

        “他逞什么能？”

        安欣越说语速越快，语气也越来越严厉，说到最后还拍了桌，让李响莫名觉看见了孟德海，意识缩了缩脖，心虚地将拧到一半的可乐瓶盖拧了回去。

        安欣看向他，睛却是放空的，不知到底是在问他还是在自问自答。

        三个月后，启还在拘留所等待庭审，那时已经是公安局局长的安欣在市领导班的会议上见到了一份地方财政报告，京海市的GDP这一季度在临江省的排名，已经从第一跌到了第三，各项数据里，唯一呈上升趋势的，是失业人。

        这结论要是真的，那他们老安家，可就断绝孙了啊。

        “安，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这启，到底是什么人啊？”

        李响觉得这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哪里有被一个见面不超过半天的男人叫了老公这件事大。所以，他很不理解，安欣在见到这笔钱时，怎么会是那副瞬间冷去的阴沉表，怪吓人的，不像是有人给他钱，倒像是有人抢他钱。

        “响，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