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芯完毕，娘亲转过来，面目生冷，樱桃小嘴吐不近人的话语。

        「娘亲，孩儿……」

        字，墨迹隽永。

        幼时教我描摹自己的名字时得知，娘亲名为谢冰魄，字清凝，这使我忍不住暗中埋怨，娘亲的名字可真是恰如其分：冰心雪魄，不近人。

        我与娘亲所居住的这间小屋，简单却雅致，竹木编排，分东西二室，共夹一厅，为陈杂书籍、授课治学之所。

        回家时，以纯的冰雪元炁抚了涸的经脉、疲力竭的，并且化去汗，我恐怕已经浑臭汗、不省人事了。

        字前有一低矮的竹制案几，摆着几本线装书籍以及笔墨，我盘坐在桌前的织席上，望着这婉约秀丽的字迹怔怔神。

        每当我思虑及此，都忍不住怀疑，她是否为我生母；还是说世间母相，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氛围。

        「去。」

        我不再多想，将气机采集至丹田，凝练成元炁，渐渐充盈的丹田又将元炁反哺至诸脉，极大地缓解了的疲劳与酸痛。

        娘亲的冰雪元炁极富神效，能够治疗伤、缓解疲劳以及清洁——但对于风寒之症束手无策，本就是寒气聚集，再引纯的冰雪元炁，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此事我已验过无数次，这是她所修习的功法「太阴遗世」

        若非刚才娘亲将我「带」

        当我问到父亲时，娘亲却连名字都不肯透漏，只冷淡地说「你父亲是天第一的大英雄」，转又「他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不得再问」。

        但随着我近年来壮、风邪难侵，那种面容也渐渐模煳淡去了，甚至希冀于梦中重拾片刻温柔也成为了一种奢求——凝神静气是练武集气的基本功夫，因此便很少再有光怪陆离的梦了，大多数时候一夜无梦。

        虽是娘亲的责罚，但也不失为休息的时机，方才的推石犁地，几乎榨了我所有的力气与元炁，此际仍是轻飘飘的，四肢酸。

        这字是娘亲亲手所书，风骨独特，久观彷佛冰雪铺面而来，却并非严寒彻骨、肃杀无，而是银装素裹、大地凝霜，颇清心静念的神效。

        不得不说，对于此时的我而言，修炼乃是件不可多得的事。

        ——就像这样。

        修炼方法更是独树一帜，每日除了基础的脚功夫外，以巨石犁地，直至耗尽力与息，而后采练元炁，只可惜到了一定极限后，功就难有寸，依娘亲所言，此种状况乃是陷了瓶颈，但一无所知的母二人却束手无策。

        我还待辩解，娘亲却不容置疑地再次发声。

        可那声叹息所蕴的意味却是我琢磨不透的。

        我不再瞎想，盘而坐，凝神静气，采气机成元炁。

        父亲，我还未曾得知他的音容笑貌，就已然不存在了。

        我对自己所修习的功法一无所知，虽说本是由娘亲指导修炼，她却也语焉不详，连名字也无法给，只推测或许与父亲有关。

        「是……」

        所赋予的异能。

        说是静室，其实也是我的卧居，简单的陈设，迎面的竹挂上着竖幅，裱纸长垂，上书一个「静」

        我不敢看娘亲清澈冰冷的双眸，垂丧气，起了旁边的静室，但关上门的瞬间，隐约听见了一声叹息。

        正值启蒙的年幼稚，便知了世界上最残酷最无的字：死。

        「是。」

        它代表着一个人再也不会走动、不会说话、不会回应，不会再现在你的面前。

        「唉……」

        娘亲的清冷气质与绝艳姿之间的巨大反差激摄人心魄的魅力，令我不规律地急促呼，实际上却没什么邪念——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娘亲，偶尔腹被勾动一阵肆的邪火也会随即熄灭——但仍需平静来，否则气机紊乱之被娘亲察觉，我又将遭到责罚。

        方才那一声叹息我是听见了的，虽然隐约，但确凿无疑，只因习武之人的五不会错。

        是无奈于我心生杂念吗？是罚我时的于心不忍吗？她……真的会有这种吗？娘亲的温柔面孔自我记事起就少有得见了，萦绕着的大多是不化冰雪，虽然无损于她倾城倾国的绝仙颜，但却与我所渴求的关心相去甚远——除了偶风寒之外，我还从未见过冰消雪的玉面。

        「心生杂念，去静室面半个时辰。」

        我轻声应，低睑，不敢再多看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