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行间，太阳已从中线往微微倾斜，叶父叫停了车，拿袖的火折找了个避风的地生起火，大抵将午饭吃了之后，随手用着烧完的炭灰在车架的横梁画了一痕，雩岑这才发现，其实叶父每日便是有记着日的，其上用作记数的‘正’字加上今天新画的一横正正好凑了五个整。

原是他们已行了二十五日了。

这日复一日的，早先前问叶父便说‘快了快了’地敷衍着，又一面岔开话题说着他这次赶着羊步行而回都走了将近一个半月，虽是坐车，倒也因冰冻路不能行得太快，故此不觉间竟也已过了大半月。

叶父照常踩灭最后一丝火炭，抬望了望天时，又将烟斗了起来，跨上车架间却突而意外地朝她冒一句：

“这日差不多了……你将车赶得快些，兴许日落前便能瞧见定衢城。”

雩岑跟着望了望前路漫漫延申、望不尽结束的雪岭，心中虽有几分即将到的惊喜，但更多是半信半疑的迷糊。

明明依旧是漫漫雪路，不见缓平低，若是要建城山也得挑个平缓地，这雪山峭的，哪能建什么小城，但虽说如此，倒也极为老实地将两只瘦驴驱得快了些，若是真能在天黑前赶到，这两只劳苦功的小驴也能补上一顿足餐。

说来他们的行路去不周计划也很是简单，先了雪山寒漠，抵达山外中转的定衢城，便沿着略略平缓的小路一路往南直至翎襄，再顺着经贯穿北尹与南乾的庭淮河乘船而到达北尹边界，随后西行中州诸多小国地界，便可顺利到达不周。

然事实想的倒是简单，实践起来估计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了。

这三年五载的路必定诸多坎坷，再加上她与零随一个弱一个残的况，且也方需提前好许多打算。

雩岑暗自打量着未来的计划，手上的活却是游刃有余，驴车依旧以不快的速度哒哒前行，直至在日暮浅落之时，转过最后一山弯的山底，小城石筑间灯火灿灿，悠悠映落在黑白分明的玄瞳，城时不时有人影攒动，耳边也似还能听见暮集酒肆旁，几人交谈的嗡嗡低语。

他们，终于到了。

159、红绸

方帜酒旗在夜的寒风中簌簌宣扬，气温须臾降了不少，几人在城门了驴车，雩岑难得地将一套御寒装束穿齐，厚厚的毡帽一张小脸，跟在前手拽缰绳的叶父旁侧，不时左右观望，打量着这个寒冰雪夜中的边陲小城。

零随闷在车大半月，自然也是跟着了车的，厚实的披风从往一盖，便堪堪遮了大半张脸，只余的颇为漂亮致的巴与嘴唇，倒也看不什么异样，但当手中糙的木棍方一拿车时，却被叶父迅雷不及掩耳地夺过，疾疾侧手扔了车，雩岑刚言询问，便迎着面上来一个彪形大汉，角余光轻扫打量她与零随间，便双臂一展颇为络地与叶父打起招呼来：

“哟，叶爷，您前两月不是刚回寒漠探亲麽，怎又得大驾，劳您这个时候来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