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歉疚

        2020年1月30日

        一。

        笔尖落于纸面，在空白的画布上留xia一dao浅灰。

        严清静静地坐在画架前，左手比划，右手持笔。笔在他的手中，像交响乐指

        挥手里的指挥棒，先轻轻挥舞几xia，随后便是连贯而细密的呈现。构图，打型，

        排线，多少年的练习，画笔早已成了他的表达语言。可今天，他握笔的手却有些

        颤抖，如同正式学画画那天。

        在所有男孩都喜huan枪的童年，严清，最喜huan的是粉笔。画一个在笑的太阳，

        便能驱赶阴天的烦闷。画一只叽喳的小鸟，便能让自己有了朋友。画一个温柔的

        女人，再画一个gao大的男人，便能让父母回到shen边。别的孩zi在学校被欺负了，

        可以哭着回家找爸爸。严清被欺负了，就只能把粉笔涂在衣服上，掩盖地上的泥

        dian。

        他不能让爷爷nainai知dao，老人家年龄大了，除了对着空气骂几句，帮不上什

        么忙。时候骂着骂着，就会骂那个chu去打工又赚不到钱的儿zi，和赚不到钱

        还不知dao劝儿zi回家的媳妇。一个人的难受，不该变成三个人的痛苦，严清不知

        dao怎么避免痛苦来临，但他知dao怎么阻止痛苦传播。

        粉笔变成了圆珠笔，太阳变成了方程式，远方的人，变成了远方本shen。他不

        再期待归期，他只期待离去。

        文理分科，两条路，严清想走第三条，艺术。老师说他有天赋，学mei术的同

        学，也觉得他画的更传神。可世间很多事，不是有天赋就能落地生gen。艺术生意

        味着开销，爷爷nainai固定的退休金里没有，也不可能有这么一bu分。

        但严清还是开始了mei术生的学习，爷爷说他天天坐在家里闷，找了个地方看

        大门。六十岁的shenti，挤在狭小的保安亭。他用自己束手束脚，换来严清展翅gao

        飞。

        严清次学画画时，右手握着爷爷买来的笔，笔尖不断颤抖。

        二。

        一dao浅灰，演化成两dao人影。

        严清的画笔从整ti到细节，从透视到光影，错落有致地描绘着。左边线条像

        女生，窈窕纤细，右边线条像男生，gao大笔ting。他看着尚且只有轮廓的两dao人影，

        嘴角扬起了笑容。

        童年经历，让严清养成nei敛的xing格。别说女生了，就连男生朋友也没几个。

        次对女生有gan觉，是在艺术培训的班里。暗恋，他知dao没有结果，所以只当

        成是青chun期的冲动。大学，原本消瘦的男孩变得白净tingba，也有了几个追求者。

        他交往过两个，可总觉得那不是他想要的aiqing，便无疾而终了。

        毕业后闯dang了两年，离梦想越来越远。次打退堂鼓，是眺望着远方登天

        的gao楼，看着touding矮小的屋檐。老人年龄大了，想抱孙zi，父母闯dang了半辈zi，

        终究还是回去了小城市。他呢，还要再尝试吗？

        经朋友介绍，严清认识了还在读书的小曼。两人在一个地方，省事，小曼毕

        业后可以当老师，稳定，加上人也单纯，好chu1，不失为结婚的合适人选。他就这

        么陪着小曼，努力培养自己的喜huan。

        轮廓越来越清晰，两个人wu拥抱在一起。右边的男孩像他，nei敛沉闷，正低

        tou看着怀里的女生。左边的女生toubu枕在他xiongkou上，脸bu向外。女生半是英气半

        是柔，gaoting的鼻梁，让面容颇有神气，shuirun的双唇，又给画作增添几分清媚。而

        最传神的，还是那双微眯的yan睛。女生原本的yan神带着抗拒，可微眯的yan帘，又

        让抗拒里生chu了几分qing意。yan睛一画chu，他的心神再也无法守住。他就这么怔怔

        地望着，彷佛初见，又彷佛怀念……

        三。

        画布角落，又chu现第三dao模煳的人影。

        人影可能是女生，他想，如果是女生，那该是伤心yu绝的表qing。

        跟小曼在一起一年多，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可几次之后，他便不再gan兴趣。

        小曼说他xing冷澹，他在心里说，没有ai，何来reqing。小曼读书，他工作，两人一

        起见家长，一起规划，一起存钱。小曼心里装满了他，可他的心里，却空空如也。

        他努力告诉自己，aiqing是不存在的，不会有那么一个人chu现，就这么过一辈zi吧。

        直到那天，黑暗里的相拥，柔nen的chu2碰，让他的灵魂彻底被dian燃。

        他不经意地套话，记xia了女生的名字。从那天起，只要小曼在shen边，他就不

        怎么睡觉了。他怕在梦里喊chu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迦纱。

        如果小曼知dao了，那种伤心yu绝，凭他的笔力怕是画不chu来吧……

        人影也可能是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