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远比想像中更简单。

        ——旷无象并不是他。

        在最初的设想，玉兰可能于无意间染上牵丝之毒，失去理智，与其他男苟合，念稍止悔愧难当，遂以自杀明志；远儿失去母亲，兼且老旷浑浑噩噩疏于照拂，不幸夭折，成为压垮旷无象的最后一稻草。

        阴人之首掘开一旁的小坟，赫见童尸之上并无首级，颈齐断，如遭火灼。此骇人的手法须有绝功力相佐，若说有谁能办到，岁无多平生所识，怕只有应无用和旷无象，决计数不第三人。

        这甚至成了岁无多的一块心病。

        究竟是什么，疯了武功超卓的“烽”

        “……师父！”

        草庐所在的山脚并无珍贵的中阴土，掩埋三年不用棺椁的尸早已烂得不成样，差一便能拾骨炼灰，岁无多仍由诸多残留的细小蹊跷手，试图拼凑真相。

        深雪儿无疑是尤，即使化成女兽，对他宰制阴人组织、稳据权力端仍有着极大的作用。但他无法判断，在旷无象混沌一片的癫狂脑中，究竟是因为友的残留，抑或受到深雪儿的牵丝气息引，才会耗费三年，将他俩从地底掘。

        亲睹坟墓时，岁无多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为远儿的义父，岁无多半不漏地尝够了丧的锥心之痛，直到“丧心结”移去人的弱温，他才意识到此一推论的盲。

        玉兰仅著上衣，赤，上衣衫也不是特别挑选过的陪葬，可见葬之匆忙。致命伤是脑门上的破骨一击，只敲一枚铜钱大小的齐整圆，此乃旷无象的得意招数，玉兰竟是他亲手所杀。

        少年运劲一拖，僵尸男踉跄坐倒，衣&18003;渗血，应是被气劲激石所伤。

        其他阴人是在他之后才被挖，没人知这个秘密。游无艺、曲无凝，乃至其他顺从或反抗的师弟们总认为：只有他能与旷无象对话。这名武功绝的疯只效忠岁无多，他是他们日影的看守者、沉睡时的守护神，同时也是阴人之首所拥有的最武力，是统治前或日后冥照所有阴人的依凭。

        岁无多是接到了旷无象的书信，才来的渔阳；然而，除了倾圮的草庐和玉兰母的土坟，他在此地并未见到老友。旷无象为何好端端忽然疯了？玉兰与孩猝死的真相是什么？岁无多定决心调查清楚。

        旷无象的武功无庸置疑，但要把岁无多挖来，仍花了一天一夜工夫。原因无他：在被泥土覆蓋之际，岁无多将一人紧紧抱在怀里，纠缠的肢与质地极黏的中阴土嵌合更密，徒增挖掘困难。

        他瞒着众人悄悄返回草庐，掘开墓。

        尽满面于思，蓬垢发，老旷那张脸就算烧成了灰他也能认。

        ◇　　　　　　◇　　　　　　◇

        有段时间，岁无多以嘲笑变异前的自己为乐，当然只有他有这般特权。试图挑战权威的师弟，无不受到严厉的教训，有的因此不成人形，彻底失去长生的资格。

        “那枚锤……是‘永劫之磐’！”一痛回神，与披氅怪人打了照面，这兵脸孔全对上了，虽难置信，然而再无疑义，僵尸男挥开徒奋力起，逆风昂首，哑著嗓吼：

        “怎地却是你？‘烽’旷无象！”

        岁无多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过往的岁无多若是一丛兰草任风摇曳，老旷就是块金铁之；如果连他岁无多都为不识之人对抗牵丝，旷无象怎能让妻自杀，遑论亲手杀她！

        岁无多从无边的黑暗中睁开睛。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此何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早在各种紊乱的杂梦交错稀释、变质，乃至腐败衰朽；直到辨认前的面孔，才有了活过来的觉。

        偷偷着怜清浅，又想成全她与奚无筌，最终却忍不住躲在暗窥淫的“岁无多”，实在太可悲了。连失去生命的当儿还想着保护她，可怜的家伙。岁无多忍不住想。

        老旷非因玉兰母之死发的疯，他是在发疯之后才杀了妻幼，恍惚中掩埋尸，给他写了那封字迹、容俱都癫狂难解的书信。

        老旷是能在武功贫弱的拏空坪一系中，凭空练成绝的武功；能与风云峡的罕世奇才应无用分庭抗礼，不落风，打得有来有去，最终同骄傲孤、目空一切的风云峡麒麟儿结为至交；能为心的女对抗宗门，气得那些披绶老鬼呕血三升，潇洒转毫不犹豫……

此际沟里五不全的，非只岁无多一个，而是一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