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抄火把棍棒一探究竟，赫见林间吊著十几个赤条条的人，有的折手断，多数被割去阳，灼以烙铁，竟是铁鹞庄的党徒中最凶恶的一群。

        几人被认曾奸污镇上妇女，队伍里不乏受害女的亲友，本应上前一阵乱棍打死，但林间吊人的场景太诡异，惨遭肉刑的恶徒连日来滴粒米未，早已奄奄一息，然而被吊著全气血阻滞，痛苦难以形容，且随着意识不清或被放大集中，所有人都在哀嚎，尽嘶薄低哑，却持续不断。

        这远远超过了他们在善书或寺庙绘里，所见过的一切炼狱图像，是活生生的恶鬼狱。让恶徒得以解脱，似乎便宜了他们，况且也没人想踏炼狱一步。壮丁们默默掉离开，日后有好事之人接近窥视，却什么也没见着。

        有人绘声绘地说，当时在林间曾见霍家的儿被缚于树，迫他看着或听着似的，扭曲灰败的面孔已无神智，认不是哪个，以年纪推断，不是霍丙山就是霍丁山，然而事后一样杳无踪迹，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这样，如同松脱牙的毒蛇，铁鹞庄一夕之间，“放”开了天瑶镇。

        再没有人到铺里收月敬，没有穷奢极一掷千金，没有扰侵凌，没有雇佣驱策……镇上没人再见过“霍家五山”，铁鹞庄外的草木藤蔓越发蓊郁，只是没人走将来。

        仅仅两年间，天瑶镇就恢复了原本的静谧。那些因霍家到来变得浮躁，却未随霍家沉寂而调整适应的人们，最终也离开家乡，十数年如微尘泡沫，终究不抵五百年的雨雾淘洗，脓一经剔除，始知山石依旧，静待一个五百年过去。

        “是因为……被降界逮走了么？”站在挂满爬墙虎的门簷，鹿希仰望着“铁鹞庄”的匾额，喃喃自语。

        虽然还没庄，也看得此地久无人烟。镇民以为霍家隐居避世，殊不知广厦大院早已成了鬼域，山林侵人造的屋墙里，仿佛能听见被残忍断首的天瑶山神一吐怨气的尖啸嘶鸣。

        “两年太久了。鬼牙众这般折腾法，再朗的活人都撑不了半年，虽然不排除羽羊神将他们囚禁了年余，直到最近才改造成那副鬼样——”应风边回忆著黑山老妖壮的肩臂肌肉，又像要驱散脑海中的尸死状似的甩甩，吐一长气。“不知，我总觉得不是这样。若我是羽羊神就不会这样。”雷彪之死，在当时可是轰动东海的大事，向来被认为以地域派系分治为主的赤炼堂定于一尊，雷万凛的声势至此攀上巅，本应相互制衡的五大转运使俱都臣服于总瓢把麾，天再无帮会能与之抗衡，“裂甲风霆”雷万凛就是实质上的东海武林第一人。

        此事奇自然关心，但应风万料不到，雷彪的死牵连着铁鹞庄，更无法预知数年后自己也卷其中，不得不替羽羊神走一遭。

        一夜间放倒铁鹞庄，以及割去阳与吊人的残忍手段，听起来很像是总瓢把的私兵“指纵鹰”所为。但指纵鹰是不留活的，就算来如迅雷不及掩耳，一旦完成任务，必定张扬留记，以尸示众，好让世人明白违抗总瓢把的场。这是刽手的存在意义，悄然遁去，又全不像是指纵鹰。

        雷万凛近年极少面，如同消失一般，但招惹赤炼堂实属不智，或许这才是羽羊神意图假手他人的原因。应风开始评估起“掉离开”的选项——惹上赤炼堂的麻烦程度，远远凌驾于羽羊神的恶意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