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连环坞这厢没什么动静。”那人以竹杓添，滤去浮沫小枝，低垂的帘波澜不兴，仿佛说的全是琐事。“不是雷大，那便是雷五了。你怎么确定是雷景玄？”

        他行走的模样是不折不扣的男，偶然浮腰后袍襴的曲线，却有女的浑圆紧致，难辨雄雌。羽羊神知他——说“她”亦无不可——有意为之，个中所蕴无意深究，总之不会是好事。毒树所生必是毒果，探究成因有什么意义？

        “家主安好。”羽羊神拉过长条凳，随意落座，“家主”二字时，底掠过一丝快锐讥诮，似是蕴满恶意。

        “大人久见。”那人却不在意，为他斟满陶盅，清幽茗香扑鼻而至，绝非劣质茶。“……湖雨香么？忒也舍得。”羽羊神哼笑，举杯就一饮而尽，咋细品滋味，冷不防：

        被称为“光霞”的俊公长揖到地，毕恭毕敬摆手。“家师恭候已久，请大人随我来。”走在前引路。

        屋之人坐在桌后，看不有多，一文士袍服，五绺长须飘飘，相貌俊雅清臞，凤目中莹然有神，一看便知是九光霞的师傅。只有这等样人，才教得那般风度翩翩玉砌也似、淤泥而不染的浊世佳公来。

        虫般的阳掉落在尸畔，断与朱圹七的伤痕相吻合，原来她竟是雌雄同。其得三七经，是想真正成为男人或女人，而非徘徊其间，无所依归罢？

        “大人请。”九光霞让了路，微微欠。

羽羊神笑：“这未掺杂廉价香粉的臭汗味，可不得游女。你的变装实已无可挑剔，坏就坏在挑战了一个不可能克服的顺序，注定无法成功。同往低一样，世间有些事无从改变，莫把工夫花在无用。”

        九光霞想

        当然，一切算计也只能到这里，能否艺成满师、逃过那妖妇的毒手，全看九光霞的造化。从结果看，九光霞完成了任务：羽羊神和他师傅赶至现场时，医庐里到都是血，九光霞遍鳞伤，奄奄一息，手里攒了柄利刃；朱圹七一丝不挂地蜷倒于血泊中，蜂腰巨乳一览无遗，两间留凄厉的创，阴却毫发无伤。

        后羽羊神假“那人”之手消灭土字一脉，以拉拢朱圹七，并让她收九光霞为徒，传授易容术。

        这个反复无常的妖妇拥有骇人的易容奇术，渴望得到土字一脉的重宝和素蜺针，一窥“金针易形”之境——毋须倚赖面粉、油彩、人面等外材，透过素蜺针刺，便能在一定时间改变面肌肉甚至骨骼的走向，任意调整、耳、鼻、形状，完地变成另一张脸。

        “雷景玄我见过一面，便无六十也五十好几了，绝不是什么青壮汉。”两人视线交会，顿时了然于心。雷万凛刻意不让雷老五在人前面，透过各种放鱼目混珠的假消息，关于五太保雷景玄的描述永远

        “赤土九逆修”并非铁板一块，吕圻三握有十之六七，令其抛弃血甲门的残酷传承，集中力量突破侷限，但也有不买他的帐、我行我素的散修。“形蜕影寒”朱圹七就是最代表的一位。

        要的话，绝对是扮什么像什么，毕竟他可是继承了“形蜕影寒”朱圹七所传还能活来的、天命所归的唯一一人。

        “雷万凛派人盯我，你有眉目？”

        圻州莫氏衰颓后，被吕圻三当成禁，将继承宝典神针的莫执一纳保护，自不容朱圹七染指。独来独往的妖妇几度手，均吃了闷亏，居然被羽羊神说动，联手对付吕圻三，其实羽羊神只是想借此邀功，突显自己兵不血刃，替组织摆平一桩麻烦，并劝吕圻三对朱圹七痛杀手，以免夜长梦多。

        实事求是的吕圻三既看不起这种诡诈伎俩，亦不愿向赤土九逆修的同志手，两人不而散，埋了尔后羽羊神染指莫执一的前因。

        那人淡淡摇。

        “谨遵大人教诲。”

        羽羊神将交还莫执一，两人分扬镖，九光霞的卧底之路却未结束，只是从“形蜕影寒”的座改换到越浦风火连环坞，不知不觉间也过了这么些年。

        “我不确定，是从年纪上推的。”羽羊神十分坦白。“三十上的青壮汉，追踪术十分，法快绝，还会用些奇奇怪怪的械，如像大鹏鸟的蒙布架，能乘风飞行……总之怪得很。我猜是雷老五。”

        小巷两旁的民居俱已清空，零零落落着烛火，与城中无数角落一样，丝毫看不异状。九光霞停在一扇门板之前，轻扣两声，低声：“师尊，是我。”屋叩叩两声，却是杯底放落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