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寒可以料想到那场盛大的葬礼：花圈一个接一个排列在灵堂两侧，来者均穿着肃穆黑衣、手持白花，司仪沉痛地讲述徐董事长的光辉人生，甚至会有财经杂志的记者前来采访……老徐面目严肃的遗照悬挂在灵堂正前方，仿佛他并没有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遗照里，当徐以寒与他的遗照对视，他严肃的面目便诡异地，透几分讥讽：徐以寒，你又能怎么样？

十来分钟前，老徐的秘书告诉他，已经有人听到风声、提前准备起花圈了。

“以寒？”一孱弱的女声将徐以寒惊醒，他手一抖，烟就落在地上。指尖已经麻木了。

徐以寒打断她：“你想说什么，直说。”

邱阿姨又叹一气，她看着徐以寒，目光有些伤：

徐以寒抹了把脸，语气平平：“哦，是吗。”

“哎，你这孩，”邱阿姨在徐以寒旁坐，语气惊讶，“你怎么躲这儿偷偷哭起来了？”

“咱们就明说了，你看，现在唯一能和你竞争的就是徐以则，是吧？”

徐以寒。

“我这有关于徐以

指尖传来灼的痛，是那支烟燃尽了，但徐以寒仍旧紧紧着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火星将从指尖烧到手臂，然后是肩膀，然后是他的整个。再然后他将被烈火吞没，肉化成一把灰，就像徐董事长被火化――可不就像徐董事长？他伤害，就像徐董事长伤害妈妈，真是虎父无犬――他不过是另一个暴力狂、施狂、渣滓，罢了。

邱阿姨叹了气，这几天她消瘦了一大圈，穿病号服，再没有之前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了。

而这个世界上的另一分人――像他的妈妈――他们受过的屈辱和伤害，将永远得不到注解，不，别说注解，他们受过的屈辱和伤害甚至得不到记录，没人知他们的痛苦，没人知他们如何死亡，他们的生命那么那么轻，像一团透明的蒲公英，风一，就消散在这个疮痍的世界上。

“我没给你们徐家生孩，我知，你们徐家的事轮不到我来手，但是以寒，这么多年，这家里的况我也是看着的……你是这个家里，过得最难受的孩。”

徐以寒心一紧，再次想起邓远。那么邓远也是如此吗？有一天邓远完成了他的“直播任务”，他会得到一笔钱，然后离开――他或许会手术变成女人，或许不会；他或许会离开上海，或许不会；他或许会继续那些在徐以寒看来没有意义的事，或许不会。总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将隐秘地消失在徐以寒的生命里，带着那些徐以寒并不知晓的经历与苦难。

尽徐董事长殴打、凌辱、待他，尽徐董事长殴打、凌辱、待他的母亲，他又能拿徐董事长怎样？他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对徐董事长的遗磕上三个，哪怕在这最后一刻，也毕恭毕敬忍辱负重？他还不是得睁睁看着这个暴力狂、施狂、渣滓在鲜花和赞扬中离世，死也死得掷地有声？

徐以寒看向她：“所以呢？”

“以寒啊，我知你们心里难过，我不也是吗？我这几天，只要一闭上就开始梦，我就梦见老徐呀，一会儿是他带我去国玩儿，一会儿是我过生日的……”

就像他的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