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蔡后来给他改论文的时候，曾经摇叹息说他心多思，细腻保守，与其在外奔波充当交际的角，不如考虑看看窝在家里敲字，正值第一批网文兴起，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多少稿费。一旁的焦医师当了多年校医和心理辅导教师，忧愁地说这种病症死的早，不如学着外放，我看伊挚就很好。

        白蔡是个正经也不正经的老师，他早早开蒙读书，又早早了教授，年纪和唰唰长，心还落在后面，讲课时常带孩童式的顽劣。他主讲《古典主义文学》和《细胞的增与癌变》，仗着学科受众不同，即便是站在讲台后面，也很敢说些了不得的话。

        他知，还纵容，易牙看来也不像是彻底蒙在鼓里，他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才要在这样朦胧的暧昧中相拥。

        他觉得自己该写什么东西，手指在文档里打了《语》的第一行字。

        你为他在纸上费尽了巧？

        至少韦小宝比林黛玉命长吧。

        不敢言说的意，只得借酒意与困顿表明，胆怯又可贵，清醒且沉沦。

        青年教授尤其中意彭铿和伊挚这对格迥异的兄弟，伊挚大一时为了凑学分跨专业选了一门中国古典文学，结果因为双专业要修的科目实在太多，又仗着这门是公共选修，从未去过课堂，以至于结课的时候一篇论文砸来，宛如晴天霹雳，只得嘤嘤嘤钻正经听课的弟弟的被里装死。

        原因是他把两门选修的结课论文交混了，佛学院的尚溯老师是家的真大师，盯着那篇《浒：酒与肉，我的真朋友》摸不着脑，来回看了三四次，几乎怀疑伊挚在涵他。

        不知为何被归类到林黛玉的彭铿无话可说，转去学院办公室办了提前实习的许可。

        那天晚上，窗外呼呼地着冷风，闪电和雷霆一一劈在遥远的天际，白光映亮了一瞬间的秘密，是什么样的遐思，和撕咬的意。

        他淡淡的，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窗外的长发从雪白的肩膀飘过来，飘到手腕上，飘到眉睫里，飘到他腔里松动的隙。

        当然，伊挚这门选修最后还是挂了。

        雉羹的神很明亮，完全不像刚刚睡过一场，抿着嘴角，冷冷清清地收拾东西，躬的姿态优，手指掖着袖，动作利落又净。雉羹是他的旧友，自小的交深厚，不然也不会同意来这样一个新成立的公司帮忙，但他从不知这个人的演技有这么好，能够阖沉定，容忍一个莫名的狎昵。

        白蔡反唇相讥，低喝药时镜起了雾，再抬俨然一只绿化失败的咸超人。

        彭铿清清瘦瘦的板，委实扯不动一个肌肉虬结的汉，每每对上伊挚这招只好认栽，不得不把自己原先写好的一篇给他拿去凑数。

质材料，还有些不便打印的数据，挂在u盘上。他事与易牙是另一种可靠，不多余的事，也不少事，循规蹈矩，万无一失。彭铿接过来，他微微颔首，径直弯腰去收拾满屋乱飞的打印纸，鬓角还有淡淡的唇印，大概是易牙亲了哪个漂亮的小，又沾到他上的。

        两人无言，而后默默离开。

        绿油油的教授拿指推了推镜，把自己的得意门生，论文的原作者，倒霉的弟弟拎到办公室里，上打量，若有所思，半晌冒来一句：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话连篇的幼稚鬼。

        ……

        彭铿：“.…..”

        他们是一样的怯懦，可念不可说。

        国文老师一行一行删修辞，厚厚一本论文标大段大段的红字，画了个圈一曲线引去，“全是废话”。光溜溜的脚尖轻轻在桌踢了人一，说学我不好吗。焦医师给他满上一保温瓶的中药，纱布包里倒两枚红丹丹的枸杞，摇说闷变明实在不太行。

        他第一次执笔，写了一个眉大手脚轻便的侠士，大喝酒大吃肉，一刀一剑快意江湖，只是十万字之后渐渐觉得不太对味，字里行间有种废兄长的味，明显到左脸写着“伊”右脸写着“挚”。他一阵恶寒，侠士遂英年早逝

        他发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还要指导自己的毕业论文，他一定掉就走，走之前还要在这颗白菜花的坟呸呸吐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