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千恩万谢地致以谢辞后，就捧着粥，到一方牌位前拱手相拜。

来人往条凳上一坐，单脚搭上了木桌边缘，眉间漾满满的轻浮笑意：“凑合吧。给我清粥，也别忘了，过一会儿去给我打酒喝。”

那只脚的尺寸、踩在上的觉，和过去如一辙，熟悉得让谢回音想哭。

谢回音说不话来了，他只能拼命，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微光。

待他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的粥碗往旁边一放，笨拙地抬起袖来，了被炊烟扑上一层暗灰的脸颊，也抹去了角浮动的光，随即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冬日的烂柯山，沐浴在一片阴冷寒湿之中，偶有阳光，也带着暴的冷冽，恨不得带着冰锋恶狠狠剐人的骨里去。天更是成日的晦暗，湿恶心的气味，就像是被拧后随手抛弃的、沾着乳的旧抹布的气味。

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有灾民来了，快速地捡了一筷咸菜送中，就微笑着转向了来人：“您……”

好……

他此生唯一的幸福记忆，就是陪伴在应宜

江循垂睑，沉半晌后，便俯来：“你的心愿，说给我听罢。”

……

他欣喜地顺着那脚的向踩踏的力度低去，像是一只采到了初第一枝山花的穿山甲，幸福得浑发抖：“我……我只有粥，师兄……喝粥吗？”

他是那样平平无奇的青年，缩在一方平平无奇的雨布后面，从一只平平无奇的粥锅里舀起粥饭，盛一只只平平无奇的碗中。

正在谢回音颠三倒四地神时，他觉到一只脚真切地落在了他的上，微微用力，往踩紧，权当打招呼：“哟，小师弟。师兄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说到这里，应宜声竟然颤巍巍地伸手来，揪住了江循的前襟，那略显机械僵的动作，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只有江循能听到他肉筋骨被锐穿透的声响：“我的愿望……很简单，你……你连第四片神魂都用不着……只要你完了，我便把我手里的神魂给你。”

就住在那里。”应宜声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江循，目光柔和得不像话，“他以为我死了。从悟仙山来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他……很好，不像宜歌，但是，他很好。”

于是谢回音的泪扑簌簌掉了来，落在冷的灰尘中。

巨大的幸福让他止不住晕眩。

来接受施粥的人多数不识字，即使是识字的，也绝不会知应宜声所为何人。

好幸福的幻觉……

大家都认为，能让谢公这般崇敬、十数年不改其志，为其侍奉香火、积德行善的人，定也是个积善积福之人。

他呆住了。

今日来吃粥的灾民不多，谢回音忙活了一阵就清闲了来，他捧起一碗粥，坐在桌边，小小地溜起来。

他知这一定是幻觉，但他还是用近乎哭泣的声音唤了那人的名字：“……师兄……”

来人腰间一把排笙，天青衣裳飘飘若飞，一媚骨仿佛生于幽谷，带着与生俱来的空灵之意。他颀长的逆光而立，让谢回音如逐灯之蛾，痴痴地望着他。他的睛像是被光芒刺伤了似的，眸里浮现几丝光。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谢回音依旧对每一张肮脏的脸笑得羞涩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