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陈望之咬牙切齿，“是。”

“朕无事，这里是寝，你们去。”宇文彻闭了闭，待李乐率众退方了两气，沉沉，“你想自戕，是不是？”

“好，其实我就知。”宇文彻起，双手一起发力，卸掉陈望之手中的碎瓷片，拿在自己手里。又一推，将陈望之推床榻的角落。他撕了半幅衣袖裹住伤，面容十分平静，“我答应过你，再等些日便放你去——你就这样等不得么？”

沉默半晌，手掌血渐渐止住。伤火烧般灼痛，宇文彻低声，“你宁肯死，也不愿在我边，是不是？”

陈望之挣扎间割破了手指，那只手被宇文彻攥住，他用尽全力，也未曾撼动半分。宇文彻，“董司兴采烈地去见我……说你终于回心转意。又说，你吃了许多东西，连平日看也不看的桂花糕，也吃了整整一碟。我听了就知大事不妙。你哪里是回心转意，你是决心去死。”

宇文彻手中鲜血淋漓，了气，忍痛，“你们去，没什么事。”

他本已洗漱，打算再阅几本上奏的农书便歇息。陈望之恢复记忆后，宇文彻就在太极殿的西厢暂居。一国之主，竟是无可去。他匆忙中赶到万寿，衣服也来不及穿，发间全是细雪。此刻被寝殿的地熏烤，悉数化为冷，犹如汗滴。

那卷婚书，打开，里面裹着一片碎瓷，边缘锐利。他当日故意打碎了那只瓷瓶，趁人不备，将这片卷袖中。他忽然想起陈安之，她与自己不同，很喜狸，也对谢渊有，只要温柔一些，大约能过得不错。再过几年，等她有了自己的孩，这个九哥便也抛诸脑后了。陈望之拿起那片碎瓷，闭上睛，朝手腕割去。突然外面脚步声响，一个人大力掀开帷幕，“……你要什么？”

陈望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伤手，“我宁可死。”

“你就如此厌恶我么？”宇文彻一声苦笑，“你何苦自戕？这样想离开，直接告诉我便是。”

“无可去？”陈望之冷笑，“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可都是你的。”

“天是我的？”宇文彻望着那块碎瓷，“到今天，其实我还不如乡野村夫。乡野村夫劳作一日，回家尚有妻有，举家围坐，闲话谈笑。我有什么？我一介孤家寡人……我辛辛苦苦理政事，为了农桑盐铁劳心费力。今年冬天，汝州暴雪，饥民十万计。这才刚赈济完了灾民，以免他们离失所，饥馁于路。雪好，瑞雪兆丰年，可又要堤防开了的桃花汛。你们齐人讲究门阀家世，我就是个西凉的

陈望之往后退了退，宇文彻轻叹，“事已至此，你要走，就走罢。”他颓然坐，中衣前襟血迹斑驳，“狸生前后这段日，我无可去，一人躲在西厢，清净倒是清净。”

侍卫犹豫，当值光禄勋李乐向前一步，“君上可安好？”

来人正是宇文彻。陈望之微一晃神，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彻扑上来将他在榻上。他穿着中衣，外面仅裹了件大氅，赤脚披发，显是匆匆而来。他一手揽住陈望之的腰，另一手牢牢包住陈望之的手掌，如此一来，那碎瓷片便嵌他的掌心。陈望之动弹不得，中荷荷声，卯足了劲挣扎，犹如困兽。外间当值的侍卫听到寝殿混乱，早奔了来，叫，“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