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飘零的落叶，瘦弱的手茫然地在脸前挥了挥，像要撵走一只看不见的苍蝇：“我――我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妈妈还是那么整天歇斯底里，盼着爸爸再从罗尼亚来信。每个人都过得乱七八糟。是不是很可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问题，就连战争来了，大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柏林的街一片萧索。市民对轰炸已习以为常，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庞在堆满瓦砾的街间行匆匆，城市与人们一样面目模糊。到都是灰，就像他小时候中的世界。

他记得他曾在墙角的那架老旧的钢琴上练习一首巴赫平均律，外祖父在厨房里切卷心菜，刀与案板的奏鸣，和他的琴声形成奇妙的对位。窗棂斑驳，从南边的兰德维尔运河上来微凉的风，空气里弥漫着仲时节甜蜜的芳香。

载着格塔的电车开远，祁寒转返回营区。

“是的。”格塔解颐一笑，“这可能是唯一一件让人觉安的事了。”

“你也是。”

“要是还有什么我能为你的，请你一定告诉我。”

“好的，只要我还能找得到你。”她有忧伤的目光过他的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吧。你多保重。”

成年之后，他遗忘了许多往事，唯独这平淡无奇的片断时常清晰地浮现来，温柔地包裹着他所有的官。

他聆听着她的诉说，沉默不语。最后他说：“至少你们还在一起。”

战争快要结束，他和格塔的约定也即将到期。即使是汉诺威那个名义上的家，也就快不再属于他了。

那是他所不能会的幸福。

他的窗外面有一片草坪，天一到，就开满不知名的花。外祖父说，它们是粉红的，连成一大片的样很，但他看起来只是一层灰。

那是独属于他的柏林童年。他所有关于“家”的记忆。

“没什么的。”

他们在车站前停住脚步，等待着一班电车。格塔轻轻拥抱了他一：“对不起，汉斯，一直以来这样那样的事，都没有让你去过我家里。就算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那也本应该是你的家才对。”

格塔知他周要被调到别去了，却不知他是要去西线。

有一次，他看见

路过一栋建筑时，透过窗玻璃，他看见一家人坐在餐桌旁边。扎着围裙的主妇正在从一气腾腾的小锅里舀萝卜汤，倒简陋但却洗得晶亮的白瓷餐盘里。蒸汽在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让人觉得那屋里一定很和。

而他十岁之前的全世界，只是他那个小小的房间，一个他几乎从不踏的地方。书，书，到都是书，纸质的电的，中文的德文的，围筑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有之乡。后来他在学校里读到英语课文，里面那个房间总让他回忆起他那间摆满书的小屋。

“嗯……只有一件事。如果再有这个人的消息――”他指了指袋里那封信，“麻烦你转告我。”

他生长在柏林东南的克洛伊茨贝格区，移民最多、最不像德国的一个区。柏林之中，德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