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抬不抬，似乎快要朦胧睡去。

天生冰雪与人间钢铁在他心里筑了一座空城，而且从不打算为谁开放。

江可舟本不知他在说什么，全靠意志力死撑，恍惚地“嗯”了一声，喃喃地喊：“叶峥……”

他掌心里都是伤，叶峥只敢松松地攥着他的手腕，此时却突然低，在他角旁轻轻亲了一，几不可闻地说：“你不用这样……”

平静温和、懂分寸识大，这是江可舟一直以来展示给所有人看的一面，叶峥起初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隐约动了“弱三千，只取这一瓢温”的念。可有一天他突然得知原来所谓温吞不过是伪饰，江可舟其实是一锅煮青蛙的温，与他以前遇见的那些人并无不同。

一怒之，他率先说了分手。

红蓝二灯映亮了半幅夜，江可舟昏昏沉沉地靠着叶峥的肩膀，已经失去了清晰意识，叶峥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别睡，可舟，跟我说句话……宝贝千万别睡，再持几分钟，上就到医院了。”

叶峥深一气，俯贴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轻轻问：“你怎么敢让我慢开、小心积雪？如果今天来不及，你打算让我恨自己一辈吗？”他的声调陡然冷厉起来，“把睛睁开，给我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不许睡！”

这话说的糊涂却笃定。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不见慌乱，面容近乎沉静淡漠，仿佛他心里装着一颗九转还魂丹，再重的伤也能吊住一气，重新活过来。

一别数日，当他们再次见面，叶峥糟心地发现：他用了各种方法试探，江可舟居然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对他好也罢坏也罢，他都能默默领受，然后照一贯的习惯，把一切都化在细长的贴敬业中。

叶峥以为江可舟会跟他解释――任何一个心积虑的谋划者看着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时，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江可舟偏偏是那个异类，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甚至不曾问叶峥决定的理由，径自端着他那该死的平静收拾行李，第二天便飞去了外地差。

“我在。”叶峥尽力维持着声音平稳，不住地亲吻他变得的额，

“别担心……”他轻轻勾了嘴角，“我答应你，绝对死不了……”

三年半――他与江可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自以为光剔透，却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直到今天，叶峥才明白江可舟是永远都不可能沸腾的温。他的平静温和之是深不见底的冷漠，生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他从未留恋，也不曾萦怀，永远冷旁观，像个偶然驻足看闹的观众。叶峥用一纸合同将他拷在原地，把人间喜繁华和人丑恶都捧到他前，可是他始终是个看客――戏再闹也留不住他。

不必敬业，不必忍耐，不必受了伤……还要费心来安他。

江可舟被他一吼，稍微清醒过来。如果不是疼痛仍在，他差以为叶峥角那一抹红痕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晚是如此漫长，发生了太多事，叶峥起初不曾仔细理顺，然而江可舟电话里的叮嘱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连同他刚才的那句话，犹如一声当棒喝，骤然惊破了他自以为是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