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方宁一颗心还没回到腔，只听正在思谋退路、且打且散的南军之中，发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抬一看，只见包永寿俯的躯一寸寸直起，两条鲜血淋漓的手臂垂在畔，中却衔着一杆寒光闪闪的镔铁长枪。

那五六名追随者同时发声嘶喊，奔行速度却半不曾减慢，纵踏过包永寿尸，也不回地向鬼军阵前撞去。及至中箭亡之际，距鬼军最外围盾兵已不足一丈。那名无臂之人悍绝，被五六杆长矛刺穿，手中短矛仍脱手掷，一名避让不及的鬼军咽。

连清平关守军也忘了一心逃命的本能，分散乱的队伍重新聚集成型，甚至那些偷偷潜壕沟、撤往阵外的人，也已悄无声息地折返归队。

纪厚神仍是那般倨傲冰冷，号令却也已变了。他属数千仪态端庄、脚步丝毫不乱的禁卫军，也毫无风度地厮杀喊叫起来。

从臂上了来。只听他近乎疯狂地大笑：“老就算只剩这一只手，也要拖你一起地狱！”

几名跟随者齐声悲呼：“包校尉——！”

包永寿壮烈死之事传回南朝，文臣武将无不动容。诗赞曰：“报国丹心一鉴清，终天浩气布乾坤。只惭世上无忠孝，不论人间有死生。”

一贯英悍嗜血的鬼军竟也被这满血污的疯人震惊了片刻，直到他距前阵只有半里之遥，才万箭齐发，将他一人一得刺猬一般。箭镞勾连，一时尸竟不得离鞍，连人带摔黄尘。

复联名上书，请朝廷善加抚恤。赵延畏惧千叶，只作平常了事。庆州十二堡寨皆于城门竖灵旗，以寄哀思。包永寿尸残破，大分躯无可寻，只用白布将箭包了一斤余，共些寻常衣掘坟埋了。包永寿后无嗣，贺颖南、纪厚亲手扶棺，以孝之礼送其葬。城百姓夹相送，哀恸之声竟日不绝。六名庆州老兵亦以义士之名合葬，埋骨城关之，立碑曰“七烈”。

这铁枪坠之势太急，他牙齿嘴唇都已咬破，发的声音也似字字带血，目光却无半惧：“现在也一样！”

他的还在向前疾驰，他的人还没有倒。

屈方宁本拟阻他上前，不料他如此气，只得重新挽弓，一箭透他左肩：“现在呢？”

贺颖南少年血，何能抵受得住如此豪壮悲？一时间双红若滴血，银枪乱舞，嘶吼的唯有一个“杀”字，甚么防守退势，蟠连后着，全都不顾了。

南军依凭这一由包永寿以命换取的无畏豪，前赴后继，以六千血肉之躯，抗击一万千叶前锋军，竟堪堪打了个平手。清平关外首战，双方伤亡之重、折损之多，比往日收官之战还要惨烈。战火直至黄昏才渐渐熄灭，南军撤军回城之时，千叶竟未能往前一步。

此后数次城交战，清平关守军一扫往日猥琐之风，使的尽是些不要命的打法，拼着腹上给人上一枪，也要扼断敌人一手一足。鬼军也还罢了，什方、的尔敦众军却是招架不住，一退再退。车宝赤所率秋蒐军在

包永寿赤手箭，失血极多，本已支撑不住。肩再中一箭，左手再也无力握紧，铁枪一松，脱手而落，人也缓缓向前倒伏，见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