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廷恩说：“姑父这儿来的人多，我们师兄弟都要在。”他一屁坐在床边，“大哥帮着招待，走不开，所以我……”

丁汉白徐徐走近，近至廊，扒着栏杆与纪慎语对视：“杀猪啊？珠都要我的命了，我怎么得去手。”

晚上，全家聚一堂，佳肴茅台，个个面目绯红。丁汉白与纪慎语倒还清明，饭后拎一份饺，去医院看望梁鹤乘。

对呛到即止，梁鹤乘的只能负荷几句，那六指儿的右手也夹不起饺。纪慎语喂，老咕哝：“饺就酒，吃一，喝一盅，什么遗憾都没了。”

纪慎语心肝打颤，生怕这不着调的老四在暗示什么，甚至在诓他什么。“说的像你亲过。”他自镇定，“再说了，谁来嘬我？男女亲总不能男的挨嘬吧？”

蒙混过关，纪慎语要折寿三年，等拾掇好赶去前院，好家伙，屋门大敞，廊放着壶茶，台阶扔着七八个垫。他一抬，丁延寿立在客厅里，丁汉白里里外外地与客人拜年寒暄。

纪慎语说：“师父，你再吃一个。”

张斯年说：“你师父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鬼手。”

姜廷恩脸一红：“你们南蛮真不正经，我回前院了！”

纪慎语说：“别人不你，我。”

不待大家回神，丁延寿冲来大骂：“败家儿！把我的院净！”

张斯年附和：“仇不仇，反正你也熬不过我。”

他们深夜才回，一觉醒来是大年初一，除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卧室都能听见前院的动静。纪慎语睡迷蒙，一旁空着，与他相拥而眠的人早已起床。

医院冷清，不料病房已摆上酒菜，张斯年正与梁鹤乘对酌。这俩老可怜巴巴的，一个有儿无用，一个垂危不治，值此佳节居然凑到了一起。

纪慎语乐：“好看，明年能杀猪吗？”

饺摆上，伴着凌晨的鞭炮烟火碰杯，丁汉白说：“您二老一笑泯恩仇了。”

姜廷恩凑近：“你知么？男女亲的时候用嘴一嘬，来的印也这样。”

梁鹤乘反驳：“把恩去了，从前只有仇。”

来人不能只瞧年纪，年纪大也许辈分小，喊叔叔的，

纪慎语听房怀清说过，还知张斯年叫鬼儿。过往年月的恩恩怨怨，那些较量，那些互坑算计都已模糊，哪怕窗外烟花如灯，也照不真切了。

纪慎语低一瞧，能是什么？是丁汉白发狠来的印。他的脸上红白莫测，穿好衣服瞎编：“昨天挨着肉穿衣，扎的。”

纪慎语好笑：“你怎么这么早？”

丁汉白又问：“我杀鸡好不好看？”

梁鹤乘看他，摇了摇。这副不去多少吃，那痛劲儿也掩盖住饥饿，纪慎语不哭不叹，不讲丧气的话，反带着笑，一一捋那多余的小指。

划氓，丁汉白这手的速度和力度是他的数倍。

对方一顿，纪慎语疑惑地抬。姜廷恩问：“你肩膀上那几红是什么？”

他赶忙穿衣，这时屋外一声叫嚷，姜廷恩倍儿神地蹿来：“纪珍珠！过年好过年好，大哥叫我喊你起来！”

大家又四散奔逃，丁汉白孤零零地立在院中央，抬眸，瞧见纪慎语仍安坐在廊。他问：“你怎么不回去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