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再相见，已经是初秋了。寒蝉凄切，层林尽染，长风万里，北雁南飞，晋原大地满目苍然之。

就在此时，隐于革车背后的晋军士兵如鬼魅般飞跃，“刷”地亮起长刀，弯腰伏背，左挥右砍，刀刀斩向敌人的，直待战嘶鸣着栽倒在地，鞑靼人跌落，即刻便会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刀开膛破肚一剖为二。

那场惨烈的激战一直持续到凌晨，后来雨停了，喊杀声消失了了，东方天地交际的云层艰难绽开一丝裂隙，灰白的微光缓缓倾泻来，放望去，目之所及一片刺目鲜红，扭曲的尸，残缺的匹，散落的兵，凌乱的箭簇，倒伏的旗帜……地上淌着黏腻而稠的血浆，连秃尾河的河也被染红了，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见两军相距已不足百步，弓弩手被撤去，转而以革车取代之，骑兵不敢直接撞击铁甲重车，只能纷纷勒住缰绳。领的士兵驻足不前，后方的士兵又不断推挤，人碰人，撞，队伍霎时乱作了一团。

仗打赢了，葭州夺回来了，沈思那颗赌在军令状上的人也保住了，可没有人呼雀跃，没有人击节而歌。他们只是默默搬运着尸，默默将自己的兄弟埋葬，又起大火将敌人全付之一炬。烟，遮天蔽日，笼盖四野，火焰咆哮着将那些残肢断臂吞没腹，焚为灰烬，又随风散。或许此刻的葭州，就是一座阴霾之的巨大坟墓。

直至许多年后，人们谈起那晚的葭州之役仍旧心有余悸，往来货商也从不敢单独从城外的小路经过，据说每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那片山谷中便会响起兵碰撞与人交战之声，鬼哭狼嚎，骨悚然。

许是分别得太久，经历的磨难又太多，面对久别重逢的沈思，晋王竟从到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孩童般的依恋，无论行走坐卧，饮起居，简直片刻也不肯放沈思离开自己的视线，好似看不够一般，一对珠总是胶着在沈思脸上上。对于这粘腻而幼稚的愫，沈思在无可奈何之余，竟然还有了那么几分受用。说到彻骨相思，他又何尝会比晋王少

见鞑靼人真的准备避过晋原直取中原腹地，小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朝廷即刻调派了西南大军北上御敌，连卫悠所率的柳氏众也被派去了耀州布防。如此一来，晋军倒是可以松一气了。只不过鞑靼人野蛮成不尊教化，谁也不知他们是否还会趁乱再犯晋原，故而晋王在交代好律洲军务之后，便招了沈思一起赶往同州汇合，顺便也想让大军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那刀改良自唐代的陌刀，刀柄长而厚重，舞动起来虎虎生风，立断。雨溅落于刀锋上，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细微颤音，所到之人俱碎，血肉横飞，无可生者。

火焰燃尽，人们将残存来的骸骨清理到一，堆砌成了一座无名小山，沈思名人在山立了一座石碑犯我大周者，必丧于此！

鞑靼人在葭州吃了个大败仗，剩几名残兵游勇狼狈地逃回了榆林卫，在休养生息几日之后，他们又重整旗鼓，浩浩向着更南面的延州发了。

光划破雨幕向敌军抛而去，路泥泞湿，本就极大减缓了骑兵的冲锋速度，再加上雨的扰和箭阵的阻击，骑兵最引以为傲的攻击力生生卸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