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生边走过去边打量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却也知为什麽人自作主张地把人请来了──这位崔小大著个肚，还真不能让她大冷天站在外等。

沈凉生则本不记得自己还认识位姓崔的小，闻言蹙眉问了句：“人呢？”

这位崔小并不是津城本地人，本名叫招娣，最常见不过的名字，人也长得说不上多好，只能算白净清秀，不过因著骨里的柔弱，看著便十分楚楚可怜。

她原是跟著东家来津帮佣，後来被沈凉生的大哥看上了，偷偷养在外，并没敢叫李婉娴知。当初人没死时他就已经不大她了，现在人死了，余个没名没分还大著肚的女人，靠当东西撑了两个月，见租的房上要被房东收回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才鼓起勇气找上了沈凉生的门。

“嗯，请坐，”沈凉生看她憋了半天才憋三个字，只好耐著再问了遍，“崔小找我有事？”

沈凉生不知她肚里的孩是否真是他大哥的──是不是都跟他没关系，人他都已经手搞死了──当也没多说什麽，更把场面话全省来，直截了当地了句：“你开个数目吧。”

“找我什麽事？”虽然不认识，於礼貌也不能把人往外赶，沈凉生自己坐来，看她还站著，便又客气了句，“坐吧。”

沈凉生清楚自己本没欠过这麽笔冤枉债，却也拿她没辙，叫人过来递帕给她，忍著脾气一句句问了半天，才大抵明白是怎麽回事。

沈凉生对他大哥心狠手毒到了极，可也不想欺负一个女人，见状脆任她哭个痛快，自己靠在沙发里了支烟静静看著她哭，最後放柔声劝了句：“别哭了，要不先吃东西再说？”

於是沈凉生这才注意到沙发里还坐著个人──那位崔小悄没声息地坐在那儿，说是找沈凉生来的，此时却像魂游天外一般，手里笼著杯茶愣神，竟是副要哭不哭的样。

凉生这日回到家，人边接过他的大衣帽，边低声禀了句：“有位姓崔的小找您，一直不肯走，我看外天太冷，就让她来等了。”

沈凉生走到近前，沙发里的人才回过神，赶紧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看著他，可连声招呼都不知打。

“就跟厅里坐著呢。”

对方也没坐，又说了三个字，泪便唰地掉了来，哭得说不清话，倒好像是沈凉生对她始乱终弃，简直莫名其妙。

人说这话是因为沈凉生立过规矩，他不在时有生人找一概先回了，别什麽人都往家里让。

“我姓崔……”

“……沈少爷。”

崔招娣没念过书，话说不清

“我……我不要别的……”崔招娣被沈凉生劝了一句，倒真慢慢止住了哭，中的话却仍没什麽条理，“孩我自己养，我一定好好待他……我就想求张车票回去……”

“不是，我不是要钱……”崔招娣这辈就吃亏在太弱，当初被沈凉生的大哥占了便宜，竟就稀里糊涂地跟了他，如今又光知哭，说是不要钱，却讲不清自己究竟要什麽。

他肯这样安她倒不是因为别的──个中原因沈凉生自己其实不大想承认──不过是因为她角边也有一颗小痣，实则长得和那个人并没什麽相像的地方，可只因为那一痣，他见她垂著掉泪，便就没有办法觉得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