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过去，黑大伞举过两人。

最后几日，李琅玉向程翰良提想去海关和货运总局看看，程中将派了专车和人陪他，场面撑得隆重，人人都以为他是从上面来的私访人员。

秦佰被请去局有一周了，程翰良没打算真的拿他，只是杀杀这地蛇的威风，也让一些有心者掂量掂量，但警察局那边有了新展，“特若依”不仅涉及□□，还贩毒，秦佰脱不了系。自鸦片打开国门后，烟土毒品这玩意便是猛兽毒蛇，人人喊打，深恶痛绝，然而毒利相依，还是有许多黑商暗搓搓起这勾当。可秦佰对此决不认，这才在局里一待数日。

半个钟过去，天幕里抛小豆粒，雨了，窗上不一会儿便布满小疙瘩，像青期的疹，一掐就破。李琅玉发了小会儿呆，忽然转找一把黑伞，叫上小叶，“去公墓。”

程翰良侧过来，看着他，李琅玉瞧见他脸上沾了湿冷的雨，意识将伞偏向对面。他注意到面

通往公墓的路平坦畅通，年年都要翻修，林荫两旁风景怡人，郁郁葱葱的树叶拢成天然屏障，很有生命力。李琅玉车，打伞，锃亮光的鞋踩过碎石小路，他遥遥地望见程翰良背影，在一墓碑前，深立领风衣后摆翻飞。

李琅玉想起小时候，傅平徽好茶，尤好苦茶，乌墨得跟中药似的茶，是被他品成了千日醉。可李琅玉不吃苦，所以他每次都偷偷在茶里加白糖，被傅平徽骂糟蹋好东西。他那时想，这苦一不如糖好吃，二不如辣够味，三不如陈醋饭，有什么好尝的，还不如白。

李琅玉倒了杯茶站在窗边，红日收起大半艳，楼染上失眠倦态，街上行人神匆匆，汽笛声聒噪聒噪，这个城市一向擅长妆尽现，如今总算看到市井气。他啜了一杯中茶，尖尝了苦味，低一看才发现茶叶放多了，涩到心坎里。

人在少时喜的都是红烛昏罗帐，漂亮光鲜浮在面上总是千好万好，那样的快活日啊，就像小驹载着你，“驾驾”向前奔，你只哈哈笑，哪里会知日后还有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李琅玉主要查的是冯家那些货，海关那边跟他汇报了地和货详，重量大小批次都十分详尽，还给了他路线信息。货运局的职员帮他拆了份样品，倒没检查什么病，他比对了一最初那张信息单，却发现有几箱重量变化很大，值班人告诉他这些都是折返品，从海关派去再回到广州，中间可能会经过其他地方，要查的话得找当地货运局。李琅玉记几个地名，准备回去后找贺怀川帮忙，他家行医，父辈认识的人也多。

李琅玉将那杯茶喝完，他到底还是不喜，但也不讨厌了，多尝不坏，这是个好东西，人生百味，苦字当。

到了傍晚，天暗青，云层也密集起来，估计得雨，李琅玉便提前回到酒店，却只看到小叶，于是问程翰良去哪了，小叶说这会儿兴许在公墓。

日历，纸张薄而透，厚度将将一厘，这便是他来广州的时间。酒店前种有两排木棉树，团团簇簇的红花如保养甚好的人红唇，天真烈，完全不知冬日到来，这般没心没肺的脾倒是自在。

但总归，事圆满解决，舞厅关门大吉，程中将带着李秘书得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