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神识虽时有昏聩，然对此事却足够雷厉风行，不似他平日温和的帝王之姿：天圣谕自上而推行，在朝堂党争纷扰，宦官政，帝王弱无力的中唐历史上，仍旧一石激起千层浪，刹那间议论纷纷，令各地王侯悚然而惊。

东二字如黄钟大鼓振聋发聩，震得殿中跪着的门、中书省官吏们心俱凛神魂不定：永光公主悍然起兵，犯禁填无数人命，只为阻止皇帝一意孤行。未料到巧成拙反倒令皇帝痛决心，皇帝今日当着王亲百官亲承认李元雍将为储君，皇帝是终于等不及了！

皇帝慢慢说：“以前太宗太祖文武圣裁，说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今日召集诸位议事，更在新年之始，朕要为温王选一位东伴读来――”

百官山呼谢恩，浩而退。

赵弗跪在书案一侧，悬腕疾书，于明黄帛绫上制诰圣谕。

抄永光公主

寒门二字再次将百官震得摇摇坠：自李唐建国以来，东伴读均自京兆名郡八大望族，李杜裴崔更是挤挤洋洋把持朝政数十载，皇帝这是要什么？

麟德殿中复归寂静，惟剩温王、宗正寺卿数人而已。

李南瑾偷觑一冕旒豪奢面容苍老的皇帝。心中暗自思忖：莫非皇帝心中还存有疑虑要对李元雍有所防备？

李元雍握住皇帝枯索手掌，低声：“皇祖父寿与天齐，自是我等凡人难以仰望。只是孙儿心中惶恐，却希望能陪侍皇祖父左右，得享亲天。是孙儿自私了。”

皇帝中落温转瞬消失。他说：“朕心里知。你所倚靠者，惟朕一人而已。你却不知，朕所倚靠者，也只有你一人罢了。尚有祖孙相依为命，不必伤怀。方才留你们几人，却是有要事。是要你们替朕，抄一抄永光的家。”

赵弗盖了皇帝玉玺，将圣谕呈给皇帝过目。皇帝说：“便是如此。即可交付驿寄分发十五，三百六十州府，并十节度经略使，半月之务必接到邸报卓有能之士，三省六勿得阻圣听敷衍责。都去吧。”

从未发生一般。

更漏细转，深殿寂寥。皇帝半倚床榻听着前殿无数官员、黄门笑语喧哗喜气洋洋，独自对着灯火怔怔神。

若是为东之位修桥铺路这般启用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将影响天的八大望族全排斥一旁，对李元雍百害而无一益！

皇帝继续说：“温王年幼，尚且需要磨练。早日选一位品德优的伴读，与他修养相得益彰。朕想过，就从天寒门学士之中，卓一位才识过人的少年来。”

李元雍矮坐在皇帝榻边垂首不言。他心知这是皇帝采用鱼之乐的一派胡言，他心中恨极又不能声反驳，只好微笑谦恭在一旁沉默不语。

皇帝枯瘢痕手掌拍了拍自己腹，对李元雍说：“常日服丹药仙，腹中有金石声。若能得效太宗太祖得飞升，未尝不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