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自在地说着场面话，也许觉到少年深深的注视，睛又转了回来，对上了少年的睛。

少年啃西瓜啃得极快，三就啃光一片。“俺这样咋了？”“别说俺！纠正多少遍了，这不是乡，说话别那么土，要说‘我’！听明白没？”一巴掌又拍过去。“知了知了，再唠叨都赶上姥姥了。”“别叫‘姥姥’，叫‘外婆’！大城市没人叫姥姥。”

杨齐天老神在在地，扔了手里的西瓜，心想这西瓜哪儿都好，就是切的块儿太小，不够牙，哪有乡姥姥种的好，熟了，往地上一摔，裂两半儿，脸埋去一通啃，比这多了。

男人的目光化作一针，深深刺少年的心里。忽然之间，少年觉得有铁锤狠狠砸了一他的，又像有铁箍紧紧勒住脑袋瓜，疼得无法思考。“嗡……嗡……嗡……”他双耳轰鸣，双手颤抖。“他是谁？”

大厅渐渐静来。

杨域赶紧拉住不安分的侄，住他肩膀，俩人站在人堆里，跟大家一同向主席台望去。

“你啃西瓜的样有像那个……哎鲁迅写的闰土那篇文章你学过没？”杨域说。



杨齐天毫无防备，被拍得咳嘴里的西瓜，吐在手里，舍不得扔，又吞了去，糊糊地说：“参加酒会不就是吃东西来了吗？”

杨域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一把搂过少年的脖颈，“侄，这可不是一般的酒会，这是光明集团三十周年庆典啊，你二叔我在集团了十多年才混上这一次能有参加的资格，而且还能带家属来，你吃可以，但别吃成这样啊。”

女司仪说了一通开场白，把位置让给一个男人，男人穿一黑西装，剪裁得，容貌俊，气质冷清中带着贵，双手轻握话筒，打量一四周，他的睛似乎有一种让人听命的力，被他看过的人立即鸦雀无声，屏气凝神等他开。“大家好……”他的声音清越，又带着磁，非常好听，所有人都不自禁地被他引住。他说话的时候随意地向看，目光落在杨齐天叔侄所在的方向，很自然地停留一，然后飘远了。

“老！”少年放手里的西瓜，“有你这么说亲侄的吗？”

“在外面你能不能叫我三叔，别叫老。”

隔着安静的人群，隔着残酷的时光，隔着涌动的说不清不明的什么绪，隔着漫长的无望的等待，隔着忘却了的约定和血一样鲜红的誓言，两人静静对视了一瞬。

“我父母早逝就剩你和姥姥两个亲人，你把我扔给姥姥照顾，这么多年说什么忙工作，我都中毕业了才把我接到城里，还指望我叫你三叔，得你哟！”

叔侄俩正在吵闹，主席台上麦克风的声音响起来：“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迎来到长明集团成立三十周年庆典……”

“当然学过了。”少年寻找到一个目标，是一块无籽西瓜。“你是说俺跟那个闰土一样没见过世面啊？”

少年够西瓜的手停在半空，狠狠地盯着他。

杨齐天一巴掌拍了过去。

“不。”杨域都不好意思说，“我是说你像那个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