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人说什么，你都要记着，老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生清明，决计不会作毒杀皇那等大逆不的事来，顾家是被人冤枉的。第一就是你要记着自己的份，要以顾家为荣。顾家作为御医世家，荣备至，最终也敌不过官场险诈，墙倒众人推，树倒猕猴散呵……第二就是不将来怎样，你都不能朝为官，莫步了你爹的后尘。第三，你爹娘生前同赵家交好，言儿，去找你赵叔叔和姑姑。念在多年分上，求他们收留你……”

顾微言泣着，拿起老人辛苦了一辈的手，将糊满了黑灰与泪的脸靠在上面，糙的手指磨得细脸生疼，顾微言却惶然觉得快要失去些什么，因而更加用力地贴着这只带给他无数次温与快乐的手。

老人哆嗦着唇，缓缓：“乖言儿……乖言儿……让姥姥再摸摸你的小脸……”

纵使年幼，亦了然其中的荒凉。

那双黑白分明的睛失望地暗了去，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乖巧地了。

顾微言紧紧抓着那只手，听着苍老声音哼着断断续续的童谣，那支他每晚睡觉前都会听的歌儿，曾无数次陪伴他欣然睡，带给他甜蜜的梦，如今染上死亡的破败气息，渐渐地，渐渐地低去，最终消泯在冰冷呼啸的风声中，再也听不到了。

直到手心的温度完全退去，直到边那熟悉的变得僵而陌生，顾微言轻轻摇了摇那僵冰凉的手，呜咽：“姥姥，姥……姥……”

老人嘱咐完话，竭力提起的神迅速消弭，微睁着万分不舍地盯着面前哭泣的孩。

再醒来，便已到了一间净的厢房。顾微言戒备地打量着周遭，极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盖在上的棉被松厚实，还微带着一丝檀香。

那小和尚很是耐心，见他来，垂目温和有礼：“小施主醒了？”

“乖言儿……莫哭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姥姥哼歌儿给你听……”

以往只要佯装哭泣，哼唧几声，便会有温的怀抱，疼的哄，如今哪怕哭哑了嗓，也再不会有人回应，原来，这就是离开，这就是，死亡。

回应他的不再是慈的笑脸，是死人僵凝滞的面庞，也没有那声着疼惜的“乖宝言儿”，只有死寂的沉默。

低声呜咽蓦然变成了嚎啕的大哭：“姥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言儿乖啊，言儿听话，不要走！不要走！姥姥……呜呜……不要抛言儿……”

顾微言知自己在一座庙里，同小和尚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突然“啊”了一声，急急忙忙从床上，被冻得打了个嚏，忙手忙脚乱地穿上旁边备着的衣服，推开门往外跑去。小和尚诧异地唤了一声

顾微言泪又来了：“姥姥，言儿乖啊……你别不要言儿……”

顾微言蜷缩在尸旁，将搭在那早已不再起伏的膛上，泣着，沉沉闭上。

憨地盯着自己，老人颤抖着，竭力了气：“言儿乖，现在还不能。姥姥有话要告诉你，你要牢牢记着……”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他连忙将缩回被窝里，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开门关门的声音。他等了许久，仍不见半声息，便有些捺不住，悄悄一双睛来，对上了个光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