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踱到张起仁的面前,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接着才跪坐在他的面前。

他还是第一次平等地坐在这位德gao望重的老太医面前,用局促不安的yan神望着他平静的面孔,仿佛一个希望老师漏题的学生,又不知dao这一次能否得到答案。

张起仁见他踟蹰的样zi，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淡静如常：“你是不是想问老夫，为什么要谋害太zi？这个问题，沈博士应该已经回答过你了。”

“沈博士知而有不言，言而有不尽，学生实在迷惑不解。”吴议坦白dao，“您也说过，虽然我不在您门xia,但仍旧是太学的学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只guan问您。”

听到此话,张起仁笑容愈发加深：“你和你的祖父很像,都很能说会dao。”

他凝目片刻，勾起数年前的回忆：“你应当听说过，太zi小时候学，读到楚世zi芈商臣弑杀君王的故事，就忍不住掩面哭泣。郭瑜博士知dao此事后，就改教他一书，而不教他半dian不仁不义的故事。”

这是李弘短暂的孩提时代中时常为人所提起的一笔，时常被人以一种赞颂的kou吻提起，但张起仁显然并不认同这件事qing。

他yan中跃动着黯淡的烛火：“一个人，如果yan中之容得xia善，而容不xia恶，他就能成为一个好人；可一个君主如果yan里包容不xia任何恶行，那他就会损失很多良臣，成为一个孤立无援的君主。”

吴议静静地聆听张起仁的话，这是这位老师的最后一堂课，也是他为自己的罪行zuo的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解释。

“所谓shui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就拿郿州刺史王陵来说，他虽然贪污，但办事利落，才gan1过人，在郿州一行中也算立xia大功。但太zi并没有提ba他，也没有奖赏他，因为他心中是容不xia这样的贪官的。”

张起仁略顿一顿，gan1涩的hou咙仿佛有把锯齿在拉扯，让chukou的每一个字都penchu一滴血来。

“时间一长，像王陵这样有能力的人就会被埋没xia去，更多的王陵会永远留在地方而不得重用。有才gan1的人得不到重用，而太zi追求的至清的人又有几个呢？就连二十四功臣也各有各的缺dian，难dao就因为他们不是清官，就要舍弃他们的才gan1吗？”

张起仁的发问，是吴议万万没有料到的。

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历史上有才能而又贪污的人太多了，别的不提，往后数几百年，明朝的名臣良将几乎个个都是贪官污吏，但这并妨碍他们名垂青史。

张起仁说得不错，李弘是一个完mei无缺的人，却未必能成为一个兼顾天xia的君主，因为他太gan1净了，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玉，而这天xia又如何能变得和他一样一尘不染。

“皇后虽然行事狠毒，但其才gan1，天xia有目共睹，而她的次zi沛王殿xia有不逊于太zi的能力，又有比他更jian韧的心xing，相信将来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储君。若是为了天xia人，老夫这一条苟延残chuan的xing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起仁说完最后这一通话，便静静地望着烛泪中飞蛾的残骸，如望着自己即将燃尽的生命。

吴议几乎想脱kou告诉他，这场由他开始的屠戮并不会因为李贤成为太zi而得到终结，反而在武后日益膨胀的野心中愈演愈烈，李唐王室从此被一摘又摘，几近凋敝。

但他也实在不忍心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