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垂眸沉思，并不应声。传志见火光在张一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摇曳不定，脊背一阵发凉，向阿笙靠近一些，问：“你是说，十八年前落梅庄的事，是有人暗中了手脚？”

张一刀到耳畔阴风阵阵，荒草沙沙作响。他趴在地上，像一个死人。他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嗒，嗒，嗒。

讲到此，张一刀不由打了个哆嗦，压低嗓音：“这件事，我可从没说过。秦相公，恁别不信，小的半生夸不少，独这一件，那可是千真万确，没有半是假的嘞！”

他始终趴着，直到夜幕降临，才咽唾沫，缓缓抬起来。

传志蹙眉，想了想又说：“落梅庄遭难，定是背后有人捣鬼，这件事谁会想不到呢？但想找这人，却难得很了。当年在庄中的英雄们都死了，逃去的也不知在何，该怎么找他。”

张一刀嘿嘿一笑，反问：“小哥，恁几个在我青虎门嘞事，跟这有啥区别？落梅庄死的是人，青虎门死的就不是了？还是说恁没心谋害，杀了人就能不算了？”

阿笙低叹一声，抓过他右手，见掌心纱布上已渗血，冷冷：“你想要废一只手便早些说，我的药粉有限得很。”传志一愣，又是两滴泪落来。阿笙将纱布扯开，见他疼得胳膊一，怒：“忍着！现在怕疼，早先嘛去了？”传志哪见过他发火，再不敢乱动，乖乖伸手让他查看伤势。阿笙低着，他瞧不见表，却能察觉他暗藏怒气，恍惚中想：他过去说不曾生气，竟是真的不曾。

他几乎要昏过去。

如当一棒，传志登时噤声，脸苍白，牙齿将双唇咬得血迹斑斑。

张一刀笃定：“正是。”

梅庄新主的名字！再没有什么狗屁的仁义无双、什么方剑阁，落梅庄主人，将是我！”

张一刀双眯起，嘴唇：“小哥，秦相公待恁可真不差嘞！”昨夜阿笙要他将传志抱上车，那句“别给醒了，哭哭啼啼太麻烦”不带，此时再想，竟能品些许旖旎暧昧的味来。又想到车中昏睡的夫人，不免丧气，低声：“恁俩一条心，双宿双飞嘞。我张一刀过了大半辈，夫人连正都没

他笑声怪异，似悲嚎哀鸣，凄厉阴冷，扭曲而不像人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又安静来，一丝声音也没有。这座院像是死了一样。

他们从地底走来了。

院里还是白天的模样，一切好像只是他的幻梦。

张一刀觉得时间变慢了，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时间。他听到有人在院里走来走去，听到他们搬动石块，投落在什么地方，不断地发闷响，咚――咚――咚！还有武掘地的声响，灰土扬起，顺着风飘到他脸上。

这话戳到传志痛，惹得他当即反驳：“你岂知没人要找？杀人偿命，欠这等血债，哪里是说忘便忘的！若，若是无意也就罢了――”他双拳紧握，目中充血，死死瞪着面前火光，颤抖不已：“要你这么说，那人定是有心谋害，害死那样多的人，只为了、为了落梅庄的主人……不可原谅，岂能就此罢休！”

张一刀恼：“小哥，我又没说我知那人是谁！这不过是个故事罢了，都过去十八年了，谁还想找这人嘞？就是找到了，死无对证，又能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