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画功且先不提，他是怎么想这样的仙家酒宴的？

谢瑛站在床前欣赏了半个时辰，才把神从那张画里来，低低赞了一声：“画得好，只是，画得太好了……”

一个从小长在深宅，长大后也忙着读书，几乎不近女的少年学又是怎么想这样繁复的乐舞，怎么画那些云鬟雾鬓、仙骨珊珊的飞天的？

说起这些，谢瑛一时也顾不上问他那幅画的事了――就算有所借鉴，短短两个月不到就能画得这么好，必定也是天赋异禀，不同凡俗。

原先只觉得他写神状貌细腻如生，看了这幅长卷才知，他描摩大场面的巧思也不于文思院中的供奉了。唯有衣纹褶皱和须发线条理得还不够细腻，喜靠着深浅不同的颜对比而显衣纹起伏――大约是因他功课太忙，年轻人也少了几分耐心，仗着自己的画明艳夺人，便不在这些磨工夫上心思。

和雍容的王母，宝相庄严的如来，仙风骨的太上老君与太白金星，英姿发的二郎神，清华如月的嫦娥，抱琵琶而舞的飞天，窈窕温柔的仙女，各异像的龙王和星宿星官……

崔源拊掌：“可不是现学了别人的！我们少爷从前不曾画过这样的长卷，为了这幅且费了不少心思，光那外酸儒摹的神仙画儿就买了一筐，天天画，天天改，画得人都瘦了！起稿时我是不曾看见，听犬说，我们公是没日没夜地画，画废了一刀纸才定的稿。若不是给千的画，我们少爷可从没这么用心过！”

崔源苦笑：“也就是他自己说胖了，明人一看就是瘦的。明年二月就是县试，少爷又要读书、又要盯着书坊、天天还得早起习武，前些日还得去县藏书楼盯着……铁打的也熬不住啊。”

谢瑛雪亮的目光落到他脸上，问了一声：“又瘦了？不是说家里厨好，他长胖了几斤吗？”

莫不是佛家所说的夙慧？就合前朝那个不学而知的方仲永一样？

可就这么个会读书、擅书画的神童，在家里时却默默无闻。缇骑当初带徐祖师等妖人回京缴旨时，曾去崔郎中家确认过崔燮的份，那时候他家里人中描绘的，简直是个一无所长的纨绔弟。

谢瑛微微皱眉，心底隐觉怜惜：这个才气人品都如火光般耀的少年人，在崔家人前却要活成那般平庸的模样。离开家后才能渐渐崭角，却又因为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且没人帮衬着，只能拼

不是他瞧不起人，崔榷虽是士，又是个院官儿，恐怕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崔燮恐怕更是连一般宴饮都极少参加过，他怎么就能平空想这么个奢华宏大的神殿，怎么就能给两教仙佛并在一个场面饮宴，还能当地安排座次？

还有玉帝背后的玻璃屏风，环绕殿的玉廊金，满池没至脚背的蒸腾云雾……远远观之，一间天上仙即立纸面上。

谢瑛皱了皱眉：“这还没成人呢，哪儿能这样熬着，熬坏了更别想考举业了。他年纪小不知轻重，你也该盯着儿。回叫人包些补气滋养的药材，你带回去，找个大夫斟酌伍，每天给他熬一剂。”

他索把崔源叫过来问：“你家公是如何画这幅长卷的，可是看了别人的画作借鉴的，还是自己坐家里就能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