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就住在对门，黄佩华还没有生的时候，齐家和黄家就是对门邻居了，关系一向不错。齐爸爸齐宏利是厂里的车工，齐妈妈林丽丽是纺织工。黄达是工程师，赵晓青是质检员。之前厂还景气的时候，黄家老两还是很神气的，比齐家的老两神气，工作更轻松，地位更，工资也些。只是後来纺织厂集走坡路後，厂几乎垮了，都没事了，工人也好，工程师也好，统统都岗，那时候黄佩华还在读中学呢，经济压力自不必说，更可怕的是神上的压力。黄达自傲了十多年，突然一，变成了吃闲饭的，连夥费都要爷爷外公外婆赞助，自尊心被现实践踏得，让黄达在半年间一老了十岁。再往後，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公一个脑溢血，没了，紧接著外婆也跟著没了，爷爷摔了一跤，几乎痪。

黄佩华还记得他搂著齐鸣的腰低声地泣，齐鸣低声地安他，打包票说要帮助黄家。後来，黄佩华跟著齐鸣了他家的门，又吃了面包，然後在齐鸣的保证中，在齐鸣的怀中，睡著了。

黄佩华那时候，才十三四岁，大家中的天才，实际上，是什麽事都不懂只会读书的小书虫。但是他也知深夜父母躲在卧室里叹息哭泣。黄达大学毕业，赵晓青有大专文凭，在厂里，本来都是工人们豔羡佩服的对象，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读过书，反而是层障碍。他们拉不脸去卖小菜，拉不脸去偷东西卖，拉不脸到借贷，更拉不脸坐到厂长的办公室或是家里要饭吃──更何况就算是厂长，也成了岗工人中的一份呢？

。”黄达不兴地又拿起了书：“厂呢，要倒不倒的，我们每个月拿了两三百块钱，都没法过日了。厂里，是在卖地呢，我们这几栋，还没有动静……华华，你不用心呐，这几年我跟你妈都有找事，你也寄钱回来的，如果拆迁，我们家，应该没什麽问题吧。倒是对门，不晓得该怎麽办。你齐爸爸事赚的钱不比我少，你林妈妈跟你妈开的那个小店，能赚小菜钱。齐鸣活倒是不怕辛苦，赚的钱不老少的，可问题是，那家夥，烟酒槟榔茶，样样都来，又喜玩，经常勾搭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又没有定来的意思。”

“是有油，可是挡不住这钱也花得像啊。”赵晓青放低了声音：“翔宇上的是最好的幼儿园，我们这一片，最好的幼儿园。又让他学钢琴，还特地买了一架钢琴，学了不到一年，翔宇死活不肯学了。不学也好。他每次练琴，我都担心他会把

黄佩华记得那时候自己偷偷地溜屋去找齐鸣，却又不敢敲门。爸妈不愿意自己的窘况被邻居和工友们看到──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而齐鸣又是跟齐爸齐妈住在一块的。那天深夜，黄佩华站在走廊上呆呆地足足站了两三个小时，听到楼传来脚步声，才把他给惊醒，掉过一看，原来是齐鸣夜游回来了。

黄佩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两声：“鸣哥在驾校事，好像还是很有油的。”

黄佩华只有沈默，弯腰拿起袋中的线球扯著玩。

而节衣缩，又能省得多少钱？真的怕麽连饭钱都凑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