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不了它，普通的刀刃本刺不穿龙厚厚的鳞甲，他尝试了好几次。他最后一次尝试杀它时，龙躺在地上看着他无用功，又恍惚想起了什么，它说：

        他说，怪不得这么疼。

        它掰着手指数了数，现在它很习惯自己的五指。日月轮回近千次，如今是它与他相遇的第三年。

        雨确实不仅是温的，还是红的。红得就像一场盛大的晚霞，就像三百个日落前，人们在船上书写祈文的颜。粘稠的，腥甜的，像太阳一样明亮而温，生机的，又是迟暮的。

        龙伸手指摸摸自己的角，说那是从你们睛里涌的雨。

        刀当啷一声落了来，空气里突然炸开烈的悲伤，像是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又被雨扑灭了。他问，现在是第几年？

        它是条作恶多端的龙，殷无绝知，并因此奉命来屠龙。可龙不知，它只是充满期待地向他描述那些残酷的分离和珍贵的。

        龙不懂。但龙努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角，说:

        它描述人们中的温的雨，描述人们在它制造的风浪里生死相别时，连绵不绝的悲伤和思念，纠缠不清的拥抱和绝望的亲吻。

        那把刀本是殷无绝想要龙的心的，他想要它“死去”。可是为什么要它死去，为什么要着急让它步一个轮回？

        “你还没给我取名字呢，我想要三个字的。”

        有一日，殷无绝已经虚弱得站也站不起来，龙在这座生机盎然的小岛上又闻到了枯死的、阴森森的味。殷无绝最后一次拿起刀。

绝犯难，一条非人的生需要什么名字呢？

        它问他：

        它的底光华转，比殷无绝见过的所有宝石玉都要纯净。

        透明的雨从殷无绝睛里无声地来，让它想起不久之后将要落的雨，它本该喜，但他说疼。

        他确实为它了一场雨，可它不喜。

        他答应它，在它死去之前会给它想一个所谓“平等”的名字。

        命运轮回无尽，它总会再遇见他的。

        他说在岛上的三年，比在里当刺客的日快活得多。

        多好啊，它让人们变得鲜活，又让他们在死亡里交。

        殷无绝答应它的事有两样，一样在答应后的不久得到兑现，另一样只好拖到一个轮回。

        龙不知死亡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死是个薄薄的界限，就像月亮从海上落去了，好简单。

        那些泪湿漉漉地滴来，和血混在一起，空气里有甜的味。龙觉得殷无绝很兴很兴，但它却觉得那些泪是苦的。

        龙看着他心的刀，还有像梅花一样从伤里绽开又落的红雨，又到迷惑了。

        碧空如洗，今天飞过天际的鸟和昨天没什么差别。海浪慢悠悠地走过与往日一模一样的痕迹。无聊极了。

        什么是疼？它想，莫不是他每到月圆时，落的冷汗和颤抖的？又或许是前段时间从他嘴里呛的淤泥一样的黑血？又或许是他说的＂毒＂？

        它不关心死，又想起另一件事，它问他：

        它看着殷无绝曾今的躯壳被海鸟和鱼蟹啃净。那些有味有颜的实，其实是空无的载。

        气息奄奄的人突然笑了，那些明亮的笑声在空中跃，将死之人发龙听过最为蓬动人的声音。

        它又从海里探，想起了自己还没得到的名字。

        他一边笑，角一边淌过的，啪嗒啪嗒掉在沙地里。

        它不喜这场雨，太苦了。它宁愿殷无绝的里永远不会雨。

        后来，龙没有等到它作为人类的名字。

        “你能为我一场雨吗？”

        灵魂到此间来，又从此间离去，日升月落，星辰轮转不休，年复年。

        龙从东边未知的海里来，又向着喧嚣的红尘走去。

        “那你会雨吗？”

        “什么雨？”

        ＂好吧，再见，可我不知怎样为你雨。＂

        他说，这不是雨，这是泪。

        这次可不是刺向龙了，那把刀贯穿了他自己的心。

        圆满的明月终于落海平面，太阳了个，又是崭新的一天。他向龙告别。

        疼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