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钧瞠目结：“白小，这里是男士卫生间。”她一位小就这么直接闯了来，当真是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怒气与酒意双双上，她噔噔噔几步走到徐伯钧面前。正要开，却见面对千军万都从容不迫的督军大人慌慌往后退了两步，一撞到了洗手台上。

扯，待见徐伯钧起了，立刻乖乖放酒杯：“不喝了，我去透透气。”

        “你…”徐伯钧被她中的勇气与赤诚给灼痛了。有心说几句难听话斥责她，叫她尊严受创彻底放弃，却怎么也说不，只能甩开她的手飞快离开了卫生间。

        沐婉卿见她走路还算稳当，也知她是追着徐伯伯去的，便没有跟着。

        他戎半生位权重，不知遇到过多少女人。真心的，假意的，主动的，暗示的，大家闺秀，交际名媛，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像这小姑娘一样叫他束手无策。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徐伯钧微微垂睑，不去看她似抱怨似嗔似委屈的睛，木胎泥塑般回复：“白小生病了，自然有沐家的医生照顾，要我打电话什么。”

        这事压就不能传去，她这藏不住事的，真放任她追求早晚惹麻烦来。徐伯钧为了快刀斩乱麻，直戳她痛：“人言可畏，你是为何从北平来上海的，别人不知，你自己也忘了吗？”

        徐伯钧被这迎面一枪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得这小姑娘比革命军的游击队还突然，叫人防不胜防：“白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小若是生病了需要长辈关心，可以给你哥哥打电话，效果定会比我这个外人好。”

        这里果然清净，从隔间来后他低洗手，听见有人推门便抬看了一镜。结果竟见到白秀珠施施然走来，且转就将门反锁了。

        这句话让以为自己早就好心理准备，无论如何也不会失态退却的白秀珠脸一白。他知了，他都知了。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躲到上海，又像言中一样恬不知耻地缠上新的男人。

        徐伯钧讶然，忍不住与她对上视线。那双清媚双目波光盈盈，明明蓄满泪却仍倔得很，半也不肯回的样。

        白秀珠却不愿与他弯弯绕，反正他都猜到了，那她就直接将话说破，让他不能再装傻：“我是因为你拒绝了我，伤心难过之才生病的，你难不该关心关心我吗？”

        说完他便要离开，却在经过白秀珠边时被她一把抓住手臂，耳边传来她定的声音：“我不怕，我也不在乎，我不会放弃的。”

        白秀珠怕把他急了，后退两步理了理鬓发：“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追求你。”

        怎么又笑了？徐伯钧茫然了，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多变吗？一会儿蛮痴嗔一会儿哀凄怨怼一会儿直白定一会儿咄咄人一会儿又喜笑颜开，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就变了好几种绪，叫他完全跟不上。

        果然再次被拒绝了，白秀珠心中闷痛，却仍撑着面：“首先，你不是老，你只比我哥哥大八岁。其次，我有的是时间，愿意浪费在你上，你不着。最后，你拒绝是你的权利，我追求是我的权利，咱们互相尊重。”

        白秀珠不以为然：“那又怎样，里面又没别人，我也把门锁上了。”不等他再训斥，先发制人，“我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不知我生病了吗？”

        这是彻底说破了，装傻都不成了。徐伯钧既觉痛，也松了一气，既然这样他也说清楚吧：“白小。”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你还年轻，别在我一个老上浪费时间。”

        白秀珠扑哧一声笑了来：“徐督军，你躲什么，我是什么洪猛兽吗？莫不成你以为我会吃了你？”

        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徐伯钧语气不由了来：“白小，和我在一起，承受的言与压力会比你在北平时更多。你条件如此优越，实在没必要经受这些，去走更简单的路吧。”

        徐伯钧酒量可以，也没人敢灌他，所以并没有喝很多，但也难免要去一卫生间。因一二楼都满了，他懒得一层层察看，索搭电梯上到六楼。

        徐伯钧没想到她竟能冷静地说这样有条有理的话，而不是恼羞成怒耍大小脾气或者伤心痛哭，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也愿意与她讲些理：“白小，我已经是半截土的人了，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答应了你，你哥哥会同意吗，外界的人又会怎么说？”

        白秀珠没想到他如此会打太极，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竟还能糊，还能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