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拍品是幅书法四条屏，第二件是山shui画长卷，第三件是人wu中堂画……场nei四面八方的声音与信息量，nong得崇应彪有些发懵，还好gan恩旁边那位女士，给他讲了许多门dao。崇应彪从最开始听到起拍价便心tou一tiao，到后来听见每kou叫价五万、十万的往上加，也只觉得是游戏币一般开始麻木。金钱在这个会场里像燎原火焰，永无止境，而拍卖师的手势、调动xing的话语，都给它持续增温。又过几轮，崇应彪开始有些无聊坐不住，渐渐竖起耳朵听shen边女人谈天说地。

        “那时候，我老公田里xia地特忙……”

        哦，农民，种田的。崇应彪表示理解，但默忖：她嫁个种田的，我妈嫁个杀猪的，差别这么大么？

        “小儿zi才两岁，好带，跟着他爸玩泥巴就行了。可大儿zi八、九岁了，正是jing1力旺盛的年纪，我一想，那就跟着我上山xia乡铲地pi吧。于是每个周末寒暑假，我就开着辆二手铁pi车带他四chu1跑。”

        于之前的闲谈中，崇应彪已经了解到女人靠收古董发家，就是她嘴中的“铲地pi”，且似乎来tou不小。说九十年代那时，以西岐为中心的几个省，市面所liu通的古瓷残片八成以上经过她手。

        “那你儿zi肯定……很开心吧。”

        阴阳怪气的，崇应彪也有些厌烦自己，明明对方倾谈起来那样亲和且真诚。他裹了裹嘴，偷瞥，见她不似察觉，暗自舒了kou气。兴许是女人的谈吐绘声写影，崇应彪能在她瞳眸中望见傍晚一阵夏风，母zi两往车里saijin一麻袋丁零当啷的劳动成果，停在乡xia刚抢收完的麦茬地边，地里有脏兮兮的小孩儿疯跑着，拾麦穗、捉蚂蚱、捕蜻蜓。女人说，她大儿zi天xing不ai玩这些，他对世界的探索与好奇都极其温和。

        “你知dao他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崇应彪qing不自禁接kou问。

        “他问我，妈妈，这些瓶瓶罐罐的每一任主人，都看到过跟我们yan前相似的风景吗？我说对啊！”女人笑意浮现，“千百年前，有个跟你爸年纪差不多的伯伯，刈完麦zi坐这垄tou上，用酱釉茶碗喝shui呢。”

        崇应彪怔怔望着她面容，心tou咂摸了什么，五味杂陈。他记得他幼时对这个世界也有许多疑惑，只是，没有谁会为他作答，平静地与他对话。他只能跌跌撞撞地摸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即便这些答案很蹩脚。破天荒，崇应彪如此之近地接chu2一位“母亲”，令他怪异升起某种近乡qing怯的别扭，忙缩回自己yan神。

        如果姜媿还在，应该也是相似年纪，崇应彪一瞬想到。可他所了解的姜媿，是从殷寿shen上折chu的一角琼枝，浮脆无gen。而yan前女人，却稳健如苍树。路过一只蚂蚁，都能在她余荫中歇息。这种容裕姿态令他想起伯邑考，从而被伯邑考抚平过的所有心褶都开始占上风，某只乖戾的野狗只能骂骂咧咧地收回爪牙，耷tou坐定。

        “所以你知dao了吧，唉我这个大儿zi，有些早慧，曾是最叫我担忧的地方，”她回忆起什么，推推yan镜继续dao，“还有个事儿，想不想听？”

        在崇应彪反应过来前，自己的脑袋就已dian了tou。其实，比起这个男孩的成长，他更为gan兴趣的是孩zi会被母亲如何描绘，孩zi应该被母亲如何描绘。

        “有一次，我带着他收了个青花杯。当时与老乡都谈好价了，这小zi却把我拉到一旁。他说：妈妈，有人吃肉，有人喝汤，我觉得总不能连渣都不给人剩。我老早教过他，说荒货交易，捡漏还是走宝，大家都是赌徒，要自担风险。可他显然有自己的想法。我就好奇问他：你觉得我给少了，也就是说你估得chu这青花杯能卖什么价，你觉得是多少呢？他就告诉我个数，你猜怎么着？八九不离十啊。当时就觉得，嗳我生的这孩zi，有dian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