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珍珠
“特遣署赶到得很及时,营救工作交接也比较顺利,难民的名单我都仔细he实过一遍……”
电话那边的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语气却转而犹豫,似乎是在斟酌着该说什么:“但是……有一个奇怪的……”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接着话锋一转:“我没有把他交给特遣署,您最好亲自来看一yan。”
“好,半个小时后我会到。”
李泽言没有犹豫,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
他知dao魏谦说话向来比较有条理,这样han糊的表达则说明了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不太能言表的东西,而这又的确需要他过去zuo一个决断。
巨大的敞式鱼缸在房间nei安静地摆放着,玻璃厚重无se,在黑暗里它像是一座封闭的shui晶棺。
沉睡在其中的年轻男人并未死去,他shen躯仍然柔ruan,面颊浮动着鲜活的se泽,脖颈chu1的血guan脉络正随着呼xi泛chu淡淡的青紫se的弧度,这使他显得异于常人的病态苍白。
然而,相对于他的躯ti而言,这已经不算怪异。
他xiashen的鱼尾在玻璃和shui中徐徐晃着粼粼的光。
李泽言的呼xi有一瞬间的停滞,特别是当他终于注意到那张被shui濡湿,从而显得稍有些脆弱无辜的脸时。
灯透过shui,在他闭着的yan睛上晃动着陆离的光影,他的睫mao被浸run得nong1郁沉重。
“我们资助的几家实验室目前都在安全区,也随时都能联系到,把他送到那儿可能更合适。但是我想,您应该还暂时不想声张?”
魏谦站在李泽言shen后,观察着他的神qing。
特遣署指挥官半年前在营救任务中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目前特遣署正由顾队任临时总指挥。如果yan前这个沉睡的年轻人被曝光在众人面前,应该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明天上午,帮我安排和实验室负责人会面,不用多说什么,让他们过来就好。”
“明白。”魏谦dian了diantou,轻轻打开门走了chu去。
李泽言撑在玻璃边缘仔细观察着那张脸。
他其实并不确定这个人,或者说……生wu,是不是白起。
毕竟,容貌是可塑xing太qiang的东西。
而特遣署指挥官的脸,的确会是比较mingan的符号,也会是比较趁手的工ju。
他慢慢伸手想要抚上他的面颊,shui冷得很,他刚探jin去就觉得骨tou被刺到,很难想象yan前这个人浑shen浸泡在其中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或许鱼的温gan还会和他一样吗?
李泽言忍不住又朝他xiashen看了一yan,细密的鳞片层层叠叠,jing1致得如同某种贝类,但又纤薄锋利地泛着金属光泽,一圈圈随着尾bu不自觉的摆动dang开去。
尾鳍纤长透亮,不时蜷曲又舒展,但仍能看chu那蜿蜒浮动于其中的力度。
李泽言几乎看chu了神,也就是在这一晃神间,他被人攥住手腕,gan1脆利落地拉jin了缸中。
这个鱼缸很大,魏谦买来的时候也格外注意了材质。人鱼的力气很大,他被惯xing带着,手肘重重砸上neibi,发chu沉闷的一声响,骨tou撞得生疼,几乎有折断的错觉,玻璃上却连一丝feng隙也没看到。
他整个人连同人鱼一样,浸在了shui里,隔着朦胧的shui光,看到浅浅的,蜂蜜se泽的liu光,那是他的yan睛。
他没有表qing地看着李泽言,但是李泽言能gan觉到他的慌乱。
他被人鱼钳制着,几番挣扎间终于探chushui来得到氧气,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shen上。他无奈地吐chu了kou气,隔着shui和人鱼对视着。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个小孩儿像个小陀螺一样满院zi转着浇花,拎着shuiguan就往他shen边跑,然后啪嗒一声绊倒了,pen他一shenshui。
他还瞪着双湿漉漉的yan睛,说言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嘛,可是我也摔得好痛哦。
是的,这是白起。
几乎在他睁yan的那一刻,李泽言就能断定。
他不知dao自己是基于什么判断chu来的,这是一种太难以言说的gan觉,是漂浮在一切所指之外,只能gan受的存在。
人鱼的手指紧紧钳在他肩膀上,李泽言觉得等他松开时那儿会有淤痕。他伸手nie了nie人鱼的xia巴尖,拇指从他没什么颜se但被shui浸泡得异常柔ruan的嘴唇上rou过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故意的?”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qing况不对劲。
人鱼,或者说,白起,只是那样直直地,冷漠地,茫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