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病又犯了。孔明有些无力地扯起嘴角，大概是差的时候凑合着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缘故。多少年没犯过了？他微微弓着背，这样多少可以减缓一些疼痛，手有些颤抖地从屉里摸冲剂倒杯里，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端着杯动了办公室一角的饮机，来不及等药冷来就几咽了几乎是灼的药剂，腔和咙仿佛褪了层般疼痛，胃里更是火烧火燎，但疼痛好歹减轻了些。

        幼常重新站直，却飞快地转了过去，“老师什么也不欠我。”

        说到这里，幼常似乎一时忘记了他们前的境遇，又恢复了昔日诸葛孔明助理时与他畅谈市场今昔的无所顾忌，“我知老师在乎的不是这些，可像您一样不在乎的，即使是在季汉，恐怕也寥寥无几。如今新董事长在公司还没有立住脚跟，当年跟着前董事长共同创业的人，大分不是离开了季汉就是年纪大了只留个闲职养老，剩的人里只有您有能力和时间继续去。他们之所以现在还藏着掖着不敢轻举妄动，也都是顾忌您在公司的影响力。董事长冒着伤害您的风险，也要把整个公司的权力全交给您，为的就是这个。不用说我，季汉谁都可以走，只有您不行！”

        “幼常。”孔明叹了气几张纸巾递给他，“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就更不必如此。为了季汉，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的。只要有能力，谁想我这把椅就让他坐去，我在乎的难是每个月领的这些薪？还是人家瞧得起我叫的那一声’首席执行官’？”

        诸葛孔明一直一声不响地听着。那个信封中装的一页薄薄的纸开始发，几乎要燃烧起来，顺着的指尖一路烧到心去，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更甚，只能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被面前的人看痛苦的端倪。幼常一直没得到他的回复，慢慢也冷静了来，双手紧握几乎要将被浸湿的纸巾碎。他站起来向诸葛孔明鞠了一躬，“这么多年来，多谢老师对我的指导。在我心中，您首先是我的老师，而且永远是我的老师。”孔明也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幼常弓得太低，他看不清他的睛，“老师注意。”

        “老师难是舍不得我？”幼常笑得诸葛孔明发苦，他的胃骤然收紧了，剧烈的疼痛已经是近十年不曾受过的了。“您说的固然不错，但老师难不知，您的办公室外面现在有多少双睛盯着？”

        这么多年来，诸葛孔明的办公桌上总会在九月十号那天现一束黄的康乃馨。他只把这当个有些调侃意味的玩笑，只把那些无辜的花儿修瓶，在办公室的属惊异的光中摆季汉首席执行官的扑克脸，在心里暗笑送花人近乎顽固的细腻。但直到去年，那个格外仓促的秋日，他从季常于南阳书院举办的追思会回来之后，那束康乃馨一如既往地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都错了玩笑的。

        说到这里，那本就薄如纸的从容终于不堪重负，季常肩膀的声音开始发抖，抖得像是覆盖了过多积雪将要被压垮的松枝，“自从前董事长卸任以来，不知有多少双睛盯着老师。他们名义上都是季汉的同事，是老师的属，但心里想的却不是如何让公司天天向好蒸蒸日上，而是如何能揪住您的错误大文章好自己取而代之。您谨小慎微，不知付了多少心血，就是为了不被他们挑病，但我，如果不是我——”

        孔明皱了皱眉，“事还没有到这一步，辞职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目前曹魏已经掐断了街亭的货源，你离开季汉对局势没有任何裨益，既换不回街亭也赎不回投资，就算是为了息事宁人也不必非要如此。虽然我们这次输给了曹魏，但公司的固有资产和市场份额毕竟还没有什么太大损失，我们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正是用人之际——”

        “只要我们在现有价格基础上提百分之二十，不仅能够保持相对于曹魏和孙吴的价格优势，同时能大大提公司的收益。别的小公司卖的不过是些基础药，真正的大病特效药和稀有药剂货源仍然掌握在曹刘孙三家手中，提价损失客源的成本极低。我不想评论公司里的同事人品如何，况且即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公司的红利，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又有谁能抵住诱惑？”

        很长一段时间幼常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脸上方才不知不觉来的泪。

算老师真有错，那也是错在相信了我。您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是我自作聪明，低估了曹魏的货源储备，执意要打价格战。”幼常苦笑了一，“辜负了您的信任，我很抱歉。”

        当幼常轻轻合上了首席执行官办公室沉重的木门，他终于支撑不住地死死揪住胃脘的衬衣，后早已是汗淋湿一片。

        诸葛孔明的胃病起源于酒。有句话是，我们什么就总会毁在什么上，诸葛孔明虽然并不饮酒，但他年轻时确实是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因此他的胃病也就是因为饮酒

        如果这是惩罚。他闭上，受着疼痛在灼烧四肢百骸的度中阴魂不散地咬啮着他的胃，几乎是有些不屑地想。那未免也太轻了些。

        “辞呈我收了。”他毫无迟疑地拆开信封取辞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却并没有看容——他的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这么多年，我欠幼常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