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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巳敬人收留了鬼龙红郎。
那个居无定所的人背井离乡漂泊至此,虽然他自陈多日前便已经到了镇上,但莲巳在昨夜倒悬会才第一次得见他的shen影。鬼龙自人群中站起来时,莲巳只当他是千万虔诚信众中的一员,可他却问,如何活?
莲巳心中默叹――原是苦海浮沉的芸芸众生罢。
方才是第二次。鬼龙来向他讨个差事,手腕上还挂着昨夜莲巳赠与他的一串菩提zi。莲巳这边确也缺人手,允诺过吃住和工钱,人便由神崎飒ma领xia去了。
神崎家的小zi是家族送来跟着他学梵法的,自莲巳从家中搬chu来住后,这孩zi便一直随他左右,说是贴shen照料也不为过。神崎虽能gan1懂事,心思却单纯,只顾跟着莲巳,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理与qing。
二人走后,莲巳独自在经堂chu神,他从本家离开后几乎没好好休息过。佛陀庄严而悲悯地注视着他,又或者说,注视着世间。纵然莲巳家经营梵院宣扬梵法,莲巳家这位次男在某些方面的观dian仍有悖于家族。偏偏莲巳家guan宣讲和法会的是次男,恰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莲巳几近将全bu心力倾注在其中,chu演莲花佛陀、编排乐舞、讲经说法,竟唯有参禅诵经之时方得片刻休息。只可惜时日无多,倘若半年之nei不能自证便再无办法――昨夜倒悬会结束后他又吐了次血。
所谓妙法与gao见只消领悟,旁人却仅用这些话语来形容他,言济众生于倒悬苦中。可莲花谢后蓬tou倒悬,谁解莲心苦?
念珠一百单八,在手中转过三轮,清心诀才堪堪发挥作用。
如何活呢?莲巳想起鬼龙昨夜的发问。鬼龙当如何活?来去如风,停驻于此不过暂歇一段时日,不一定待自己死后便飘然离去,何等自在。他自己当如何活?游走于附近镇上的一位行医与他的家族投缘,莲巳自幼便受这位行医的照顾。小少爷不应贪凉贪辛辣,不应积劳成疾,更不应对佛陀不敬――那行医如是说。
莲巳叹了kou气,继续闭目诵经。
“莲巳旦那。”shen后有人叫他,是站在经堂外的鬼龙,换掉了那shen破旧的衣服,想必他的住chu1已打dian好了。莲巳应了一声,鬼龙继续dao:“今晚想吃什么?我xia厨,尝尝我的手艺。”
“清淡些的便可,我不挑shi,详细可以问神崎。麻烦你了。”
“哪里话,我zuo是应该的,倒是我要多谢旦那给我一个容shen之所。”
鬼龙正要离开,莲巳忽然想起什么,便叫住他:“鬼龙――对了,不要大豆。”
“噢。”鬼龙不免轻笑。
晚饭后已经ru夜,唯有经堂灯火通明,鬼龙闲坐在廊上,看灯xia院中的一方枯池,若有所思。月亮起来了,既望之夜还甚为明亮。莲巳扫净经堂,chu门便见鬼龙在廊上望着月,手边放着茶ju,见他chu来,唤了一声“莲巳旦那”。
莲巳正坐在一旁,问dao:“怎么过来了?”
“看你晚饭没吃多少,味dao不合适吗,还是天re了胃kou不好?我在厨房里找到一些乌梅,就煮了茶带过来,尝尝看?”
莲巳diandiantou,鬼龙给他递上茶盏,微酸的清香萦绕在鼻端。茶已放凉了,却并不涩kou,koushe2生津之余品chu桂花的香气和淡淡的回甘。
“好喝,解暑甚好。”莲巳不吝赞mei。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苦于找不到话题,鬼龙略显局促dao:“这里……从前是个池zi?”
“嗯,搬过来之前就已经gan1了,不知dao怎么打理。去年神崎随便栽了些花,当时开得漂亮,如今也淹没在杂草中了。”莲巳一边喝着酸梅茶,慢条斯理dao。
“可能是shuidao堵了……”鬼龙喃喃,转tou看他,“旦那,我可以来修这个池zi吗?”
莲巳看他一yan,斟酌dao:“有心力便去zuo,我不会阻拦。”
“那就放心交给我好了。”说罢鬼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tou发,“我还从没在这么气派的院zi里住过,不忍心看它落荒,修葺一番,应该不难。”
“好。”
二人又闲聊几句,听到脚步声,是神崎照例来叫莲巳回去休息。莲巳让他坐xia,鬼龙也递给他一杯酸梅茶。
“莲巳殿xia、鬼龙殿xia,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