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屁用的嘉鱼不屁用地长大，一天比一天，一天比一天壮，从阿公膝上长到他腋。她哨和打漂的本领都是从阿公那习得的，他们那有条不深不浅的小河，他每回带着她路过，都会捡两片薄薄的石片，对她说：“看好咯，给你瞧厉害的。”

        嘉鱼觉得他说得太对了，谁规定了只有男孩才能哨打漂、爬树摸鸟、河捉小鱼？谁规定了只有男孩才能打架，女孩就该永远矜持？她一度将阿公引为人生知己，直到这个“很长一段时间”结束——她的开始发育，绿芽成熟，长小小的花，浅浅凸起的弧度仿佛倒扣的碟，扣住了她的贪玩与童稚。

，从小到大名列前茅，还常常帮家里家务，乖到街坊邻居都夸她一个女儿胜过别人家十个儿。

        她不再衷于和人打架，不再衷于上树河，因为男孩转肘时不经意间怼上她初育的脯，会让她疼得直气。她开始渴望像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女孩那样活着，蓄长发，饰品，像乌鸦或西方恶龙那样收藏亮晶晶的东西，和女孩们手牵手上洗手间，靠在对方柔的肩膀上，一起讨论班上谁暗恋谁。

        这句话，当时被吓坏的她说不，于是永远失去了述说的机会。她意识到阿公教她所谓的“男孩把式”不是因为觉得女孩也能学这些——他没这么开明——而是因为不愿面对她女孩的份。他把她当男孩教养，对她说蓄长发会很，穿裙太麻烦，对她说被打了就该狠狠还手，别让任何人欺负她。这些言语和举动是于吗？阿嫲早已穿一切，所以不愿阿公带她学所谓的“男孩把式”，只有她是傻，没认清阿公疼的一直是那个由始至终都不存在的孙，而不是她这个真实存在的孙女。那个不存在的孙就像是她的背后灵，寄托了阿公延续香火的期望，在她颈后燃烧，燃烧。

        她定决心蓄长发那天，阿公被狗咬了，从此瘸了一条。

        她在阿公的带领学会了种种在大家看来是男孩才会有的恶习，譬如爬树，譬如河摸鱼，譬如打架。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那一带的恶霸，剃着男孩似的短发，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把招惹她的男孩们打得服服帖帖。

        阿公就会说：“什么叫打搏的把式？谁规定她不能学？”

        阿嫲每每看到她随着阿公学坏，都会皱着眉嫌：“日日学这些打搏的把式。”

        对死亡的惧怕、对自己无能的惧怕、对他人非议的惧怕彻底

        阿公带她路过市场的摊贩时，她第一次提了想要一条手链——塑料珠串成的手链，一条只要两块钱。随后她收获了从小到大阿公最大的一次怒火无辜的波及。他甩开她的手，暴如雷，他说：“你嘛喜这些娘娘腔的玩意！”

        阿嫲不置一词，她很少谈及任穗，这个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培育并曾经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

        可是，可是阿公，我就是女孩啊。

        当他打一串长到看不到尽的漂，她会又叫又地为他鼓掌，如同迎接一个凯旋的将军。阿公得意洋洋的同时又带有一种老年人的羞涩，他会摸一摸夹在耳朵上的烟，骂她小题大：“瞧你那息！”以此掩盖自己被恭维的欣喜。

        后来任穗为了个男人把自己耗死，街坊邻居又改说生女儿果然还是不行：“早就劝你们去抱养一个啦！就是不听，现在怎么办，谁给你们养老嘛？”

        阿公则是习惯吐上唾沫，对外人说：“！别跟我提那个早死仔！”门一关，他会回用一种懊丧的目光看着嘉鱼，对阿嫲抱怨说：“你走仔跟你一样不会公，留这么个诸母囝，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