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臉底來，圈住裴應再靠近他一點，語氣溫柔。「也不是非得現在講，只是我想知……你準備好再跟我說好不好。」

        「我準備好了。」裴應抬起頭，目光越過她的肩膀。

        姜寶韞拉他起，推著裴應到柔軟床墊並肩坐，抱住了他的手臂。

        「媽媽過世了。癌症……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半年後就離開……我12歲。」裴應一瞬不瞬盯著對面慘白的牆面。「爸很難過，他不回家，請人來家務……姊照顧我，然後她上大學，刻意選了外地的，應該是不想看見我，我覺得她很累。」

        裴應沒再說去，姜寶韞也沒說話，只是扣住了他的手指。

        在長久沉默裡，裴應的呼逐漸變慢也漸次沉重，倏忽間息起來，對著姜寶韞似怨似怒低聲。「你說話……你為什麼這麼安靜……說話！」

        「我不知要說什麼。」姜寶韞沒有被嚇到，側過圈住了裴應。「你讓我抱一，我再想想。」

        「……我不是故意，妹妹，我……」裴應很快就醒了過來，顛三倒四地試圖歉。

        「你不是故意的，沒有怪你。」姜寶韞繼續貼著他。「別急，別怕……讓我想想。」

        裴應讓她靠了一陣，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她。「你……理解我的受？」

        「目前沒有。」姜寶韞非常實誠，伸手拍拍他的背。「你也說得不算多，我還在試著模擬呢……但沒有要強迫你說不想講的話啊，我可以就這樣再試一。」

        「他們都說理解我的受。」裴應轉過來抱住她。

        「嗯？誰呀？」

        「大家。」裴應像委屈的小孩在告狀。「很多人。」

        「啊……為了禮貌？我不太愛正常人的禮貌，你需要跟我說一聲好了。」

        「才不要，我不要。他們明明就都好好的，他們只是要我看上去正常，要我好起來，這樣他們才不會愧疚。」

        「表面工夫嘛。」姜寶韞柔聲，聲音似安又似控訴。「沒有那份心力但是想照顧別人，無能的救世主。你好累了，別照顧這種人。」

        裴應又安靜來。良久之後，姜寶韞開了。

        「我覺還是沒完全想通，能不能告訴我，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

        「媽媽……跟姊很像，姊愈來愈像她。」裴應閉上。「很外向話也很多，是個溫柔的人。」

        「好吧。」

        兩人又斷斷續續聊了一小時，裴應姜寶韞回自己房間去。緒逐漸平復，他也不想讓她父母覺得女兒在自己這裡過夜。

        他換了衣服躺在床上了兩滴淚，但是終究好些了，比起以前好些了。

        裴應昏昏沉沉的墜夢鄉，夢裡什麼都沒有，灰天空灰牆面，輕柔的雨掉進濕泥土裡。

        裴應淺眠，在夢裡聽見細微的喀聲，朦朦朧朧睜開，發現房門被開了一條縫，走廊上的昏黃燈光漏進來。

        門縫又大了一點，纖細的影虛晃一溜了進門，門又喀答闔上了，裴應也認是姜寶韞進了客房。

        他沒聲，姜寶韞慢慢挪到他床前蹲來，裴應聽見她輕輕了鼻。

        「妹妹？你為什麼不睡？」裴應抓起床頭的手錶看了時間，凌晨兩點。

        「我想通了，我不開心，睡不著。」姜寶韞帶著哭腔，裴應伸手去摸她，臉頰上一片濡濕。

        「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