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应该是晓慧先对我说话的。
“你难不想离开这裡吗?”晓慧穿着碎花洋装,半倚靠在一台破铜烂铁上,看着从凉鞋
来的脚趾,好像在对地板说话。
“我去买书的时候,书局的张文奇跟我说,你觉得这个小镇很无趣。”杨晓慧说,似乎试图解释她为何对我说方才那句话的原因。
她决定未来要银行工作。
那天午,杨晓慧没来由的跟我说了她的故事。杨晓慧的母亲在这裡
生,但还未满一岁就与家人迁移到了都市裡,直至长大,年纪轻轻就认识了她的父亲。母亲未曾与晓慧说过父亲的任何事
,连名字、长相都不知
,晓慧理所当然跟了母亲的姓,只要晓慧问起父亲的事,母亲就会变了个人似的发怒,开始摔坏家裡的
品,并命令她跪在地上一整夜。聪颖的晓慧当然尝试过许多方法寻找关于生父的蛛丝
迹,然而所有关于父亲的事
完全没有在家裡
现,这样的景象让她不寒而慄,她觉得母亲似乎就是想让她觉得,她的父亲
本未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妳想要去哪裡?”我愣愣的问。
那个早晨很安静,这个小镇的每天早晨都很安静,但我仍当作我听错了,练的拆解油箱。
只要银行工作,也许就有机会透过母亲每个月都会收到的款项裡,追查金钱来源。她知
银行员追查用
的个人资料是违法行为,然而这似乎是她最能够接近真相的方法了。如果无法见到父亲,那
她之所以如此努力用功读书,就为了考上在都市裡的学校,这样一来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母亲与母亲所居住的这个小镇。到了那个母亲成长的城市,也许她就会有关于父亲的线索。然而,这仅仅是在一个纯朴小镇长大的女孩的无知幻想,巨大的繁华都市人似海,也许捞针尚比找到生父的踪影还要容易一些。
之前因为没有将她当作生活在宇宙同一维度的人,所以仅仅是将她视作会刊登在地方小报上、成绩优秀又长得丽的少女偶像般看待,然而直到此时我才真实的看见了她的
神,她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她说话的语气一样,即使
着厚重的圆框
镜,她的
瞳裡充满了
定的
。她的双颊粉
,乌黑长髮笔直地落在肩上,我没有参加过明星签名会,但我猜想那些见到偶像本人的歌迷应该与我的心
雷同。
“妳认识我?”我故作镇定的问。
我对于这些故事不太兴趣,却很想看看晓慧本人,我想知
这两年来她是否有所变化,是否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低声说,在心裡咒骂了多嘴的阿奇一番。我的确不止一次在朋友面前说过这裡是个停滞的小镇,几十年来毫无长,我相信未来也不会。
“林明。”杨晓慧说了我的名字。
我转看向她,我想我就是在那时候掉
了她的陷阱裡。
“这个小镇裡,谁不认识修车店的林明?”她伸手将一边髮拨到耳后,笑着说,我这才发现她的牙齿上装了金属矫正
。
我,表示原来如此,其实是我脑裡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比较洽当。
她见我回应了她的话语,嘴角泛起了笑意。
这阵涟漪消退。关于杨晓慧归乡的故事,有很多种版本,例如有人说她父亲经商失败而无法继续供她唸昂贵的医学系,有人说她母亲似乎得了轻微的神疾病让她不得不回来看顾母亲,更有人说她或许在学校被人搞大了肚
、不得已才回到家乡休养。不过,因为没有什麽人见得到她们母女俩本尊,因此这些故事都没无法被验证。
即使如此,晓慧仍没有放弃她的计画,彷彿找到父亲就是她此生唯一的梦想。在读了一年半的医学系之后,她想到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并埋怨自己为何从来没有想到这麽浅显易懂的理。
晓慧牵着家裡的摩托车来到店裡的那个早晨,我才刚拉起铁捲门,手上还拎着巷买的烧饼夹油条。虽然距离营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我什麽也没说,沉默地接过了那台老车,开启油压升降台自顾自地替她检查起机械构造。
“我要去找父亲。”杨晓慧说。
“我想要离开这裡。”见我没反应,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