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复健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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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圈年轮长合的那天，我遇见她。

        她在风里飞，所以来去如风。她撞jin我怀里，衔着南方的花籽，尾羽利落颤动，抖落loushui。

        不知chu于什么理由，她选择在我这里筑巢。

        “借你这落落脚。”最开始她这么说，但很快衔来更多树枝、枯草、泥巴，她开始自顾自地筑巢、寻找伴侣、产卵。

        自那之后，每年九月她带着伴侣离开这里，三月再回来。与此同时，每年惊蛰前后，我的树pixia总泛起奇异的yang，当她轻轻落在枝梢，整棵树都会颤抖起来，新一圈年轮闭合，我知dao我在长大。

        第六年chun天，她独自归来，伴侣死于寒liu。她将一片薄薄的贝壳放jin树dong，据说这东西来自海边，那里的风带着腥气，遍地是qiang盗海鸥。我伸chu最细的枝条拂去她shen上的寒冷loushui，叶脉上游动的萤火虫因此受chao死去。

        第七年她没来，去年留在巢里的浆果被雨shui浸泡chu酒味，我守着空巢，目睹积雪消rong。

        成群的飞鸟回来了，但她没有。

        日轮又升又落，我的gen须在黑暗里痉挛向xia，穿透层叠岩石时尝到咸涩的shui，成长总是一个痛苦过程。我心焦，但不知执着何wu，暴雨之后，我在倒影中看到自己疯长的枝条，我已经gao大，cu壮，枝条jian韧柔mei，但它们在shui里扭曲，像牢笼。

        第八年chun天，在晨雾里听到熟悉的振翅声。我抬起tou，她的尾羽缠着一截陌生的发gan1的海草，爪间抓着被盐shui蚀chu孔dong的礁石。“给你带的。”新添的伤疤横贯左翅，她告诉我，南迁途中他们遇到铁zuo的森林，那些树粼粼闪光，她因此花了yan，撞伤在一棵铁树上。

        她依然雀跃，但我开始担忧，因为她不再年轻。我想我的年轮里已经长chu羽mao状菌斑。

        怎么办？我还没彻底长大，她就已经老了。

        她开始讲远chu1的海浪，大鱼，沙滩，钢铁森林时，我忽然用枝条缠住她的脚踝，积攒七年的雨shui从叶尖坠落，在地面上砸chu几不可见的坑dong。

        留xia来。我想告诉她，留xia来，我不想你继续奔波，不想独自沉睡在寒冬。我可以让mao虫啃shi树gan1以此获取溢chu的树脂，我想你的每一gen飞羽都沾着我的黏ye，这样你将再也飞不gao，也飞不远。如果用树脂将你一滴一滴包裹起来，你会永远在这里，比你的寿命――十年――还要久，比我的寿命――一百年――还要久，我将用我的gen须拥抱你，这样即使百年之后柳树腐烂，我们也不分开。

        她歪tou看着我暴突的树瘤与虬结gen须，看着我的枝条慢慢离开她的shenti。

        我问：“明年回来吗？”

        “当然。”她说：“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来。”

        这让我想到，在遥远的南方她也有一个家，也有这样一棵默默等她的树。

        第九年chun天，她比之前回来得晚一些，我疲惫看着她归来的方向。冬chun之交，我害一场大病，叶zi爬满大片白se霉斑，垂xia的枝条密密麻麻长着虫瘿坏瘤，每一片叶zi都疼痛，每一条柳枝都颤抖，有些叶片开始发黄蜷曲，那群痴蜂缠蝶再不靠近我。

        风在我的枝叶间穿梭，发chu微弱嘶哑的呻yin。

        她回来了，喙间似乎衔着东西――她把那东西丢jin我的树dong，随后上xia翻飞，清理骇人的虫卵。

        被霉斑蒙蔽，我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

        “是花籽。”她说：“和第一次一样。”

        她第一次带来的种zi在树xia生gen发芽，然而年岁渐长，这些来自南方的花已经彻底走完生命历程，所以这次她带来了新的。